
第7章 雍州司法参军的误会
却见一群人,迅速朝这里快速奔袭而来。
为首的四五个人,赭色缺胯袍,头戴红缨笠子,每个人都手持一根水火棍。
但最前面两人,却各自提着一盏灯笼,灯笼上,各自清晰的写着四个字“雍州司法。”
李秋寒一眼认出,他们是雍州府的皂吏。
他们后面,则是两个身穿青色赭色缺胯袍,裹着黑色平头小样巾的男子。
两人左臂,各自佩戴一块写着“雍州司法”字样的臂章。
而腰间,则配挂一根一臂长的铁尺,以及铁镖等兵器。
这两人,则是雍州府的捕贼吏。
这些人随同出巡,一般是代笔,雍州府的司法参军,也会在其中。
雍州府,掌管京畿要地。
长安城里的长安和万年两县,均由其统辖。
而雍州司法参军,则主掌刑狱,捕贼,勘察案件。
但,皇城之地,并非雍州司法参军所管辖之地,他们又是如何进入到这里来的?
这时,这些人已然将李秋寒迅速团团包围。
而后,一个男子,从人群里走将出来。
此人大约二十五六岁出头,身高七尺有余,身材挺拔。
一张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朗之气。
而鼻翼更如陡峭山峰,嘴唇轻薄,却又似乎透着一股冷傲且高贵的气质。
他头戴黑色软脚幞头,身着绿色圆领窄袖袍服。腰间则系着一块九銙革带。腰间左侧,配挂一把横刀,以及弩机和箭囊。而右侧腰间,分别挂着铜制鱼符,绣着司法参军四字的绣囊。他的脚上,则踩着一双六合乌皮靴。
看这装束,就知道,这确定是司法参军无疑了。
李秋寒早就听闻,雍州司法参军长孙长空不仅查案了得,更生的姿貌不凡,英气逼人。今日得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心中也暗暗惊奇。
李秋寒见他而来,当下就拱手施礼。
但,他没有开口,长孙长风却挎刀向前,目光冷峻的注视着李秋寒,寒声喝道,“你这天文郎,胆敢在宵禁时分,擅闯皇城,胡乱杀人?”
李秋寒嘴角一提,浅浅的笑了一声,轻轻甩动长袖,说,“长孙参军,小人记得,这皇城重地,不应属于你们雍州府管辖。说起擅闯,当是你冒失在先吧?”
“放肆,你小小天文郎,敢如此和我们参军说话。”一旁,一个皂吏,目光凌锐的瞪着李秋寒,怒喝一声。
其余之人,纷纷举起水火棍。而两个捕贼吏,则迅速抽出了腰间佩刀。
长孙长风一摆手,众人纷纷放下戒备。
他扬起那张英朗的脸颊,剑眉微蹙,冷厉的眼眸中迸射出星星锋芒寒光。
“你说的没错,这皇城之地,却非我雍州司法参军管辖之地。今日我受刑部之托,特来勘验一些过去案件。而出来之时,恰恰遇上你追杀这婢女并杀害于她。本官有自有职责在身,与此案件,自当要来查验。”
李秋寒微微点头,嘴角浮起一抹邪魅而温润的笑意,“长孙参军所言极是,、但你如何确定,此婢女为我所击杀?”
“方才我等都看到了,这婢女为你所释放的一群蝴蝶所攻杀。”一个捕贼吏此时走上前,盯着李秋寒说道。
“启禀参军,这天文郎就是那专事驱魔捉鬼的李秋寒。我看,这婢女定然是他用妖术所击杀。”另一个捕贼吏也走到长孙长风跟前,施礼后说道。
“什么驱魔捉鬼,什么妖术,我看都是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江湖之术。”长孙长风眼露不屑,冷声道,“先将他拿了,带回署衙慢慢审理。”
“慢着!”
此时,一队千牛卫忽然浩浩荡荡奔涌而来。
走上前,迅速两队。
这些千牛卫可谓威风凛凛,头戴凤翅盔,身穿金漆甲,肩披锦缎披膊,腰间束金玉带。
各佩戴一柄金玉镶嵌横刀,映照着那灯笼的光芒,状如天兵将临,肃杀之气中,又弥漫了皇家的贵气。
那些捕贼吏和皂吏们,也鲜有机会,见识这等皇家护卫。此时此刻,神形之中,也多了几分自惭形秽。
而唯有长孙长风,却并不为所动。
他如一尊铁塔一般,飒然而立。目光冰冷,满脸写满了不屑。
随着两队人分列二凯,却见一个内侍走来。
此人雍容华贵,头戴黑色平巾帻,身着一身绯色圆领袍服。上面绣着非常显眼的雁衔绶带纹。而腰间那十銙金带上吊挂的银鱼符,似乎更说明了他深受皇恩,地位尊崇。
其实,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此人正是深受高宗宠信的五品内长侍王伏胜。
李秋寒倒是听说,高宗甚至有意要将他拔擢为三品内长监,这已经是内侍中的人臣了。
但即便如今是五品,也高居眼前这些人之上。
众人纷纷叉手躬身施礼。
王伏胜轻轻甩动手中的白玉浮尘,目光流转,注视着长孙长风,说,“长孙参军,婢女你可带走。但李秋寒,需要跟随我走。”
“可是,常侍公,他李秋寒可是和这女婢之死有莫大关联,臣要带他回去审查。”
长孙长风说着话,目光已经落在了李秋寒身上。
他眼神里,充满了气愤和无法理解。
“这婢女企图阴谋杀害皇后,是李秋寒出手救了皇后。皇上特命你协同大理寺,严查女婢身份,以及幕后主使。”
王伏胜正眼也没看他,说着话,就走到了李秋寒跟前,轻笑道,“李郎君,跟我走吧,皇上还等着你呢。”
李秋寒应了一声,一甩长袖,当下,跟着王伏胜就走了。
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身影,一个捕贼吏非常不服气,对长孙长风说道,“这皇上该不会也被这妖人蛊惑了吧,竟然……”
“一个装神弄鬼的术士,有何大惊小怪。”长孙长风死死盯着李秋寒远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重回温室殿,李秋寒将方才追捕那婢女的详情禀告。
高宗和武后大喜,而武后对于李秋寒更是极其赞许,赏赐了一些钱财布帛。
从宫中出来,回到太卜署。
太卜署里,为方便官吏轮值,专门为这些人的居住盖了住房,叫廨舍。按照品级,分为令廨和丞舍,以及底层吏员所住的历生坊。
闫兆林位居卜丞,所住之地,就是丞舍。
李秋寒进入太卜署里,径直就去了后院的丞舍。
细雨绵绵之下,丞舍的窗户里,此时却灯火摇曳。
李秋寒清楚,闫兆林定然还等着他。
他迈着轻盈的步伐,撑伞而至。
推门而入,就见造型简单的房屋里,闫兆林正端坐在一盏烛台之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细细品读。
看到李秋寒进来,闫兆林放下书卷,坐正了身子。
李秋寒上前,拱手施礼后,在他对面坐了。
“李秋寒,听闻皇上和皇后对你驱魔捉鬼的手段非常满意。”闫兆林一边提着一旁炭炉上的茶壶,给面前的几案上的两个茶杯倒水,一边慢悠悠问道,“但你为何,却不肯解释个中的缘由。”
李秋寒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解释太多,他们也未必肯相信,他们反而更相信,他们所认定的事情。”
事实上,李秋寒也曾想给高宗和武后解释,因为武后所谓被鬼附身,实则是中了江湖上的一种毒药五行散。
这种毒药能让人长时间陷入一种内心的惊恐中,产生幻觉。故而,武后才会出现鬼附身的景象。
唯一的施救方法,就是飞甲送药法。
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治病送药之法,可根治很多江湖上所中的奇毒。
当然,那所谓的萧淑妃鬼魂,不过是戴了特质的人皮面具的贼人,但却最惧怕沾染了紫铜的人血。而紫铜六壬盘后来里面抛洒出的药粉,是加重了那人血发作的症状,却被人误会成照妖镜。
至于萧淑妃操纵的那几个宫娥鬼魂,不过是被人用丝线操纵的傀儡。她们能说话,完全因为身上有个能发声的口哨。李秋寒用紫铜六壬盘里的机关点燃里面的火油,趁机点燃了操纵那些宫娥的丝线,顺势就将房顶里那隐藏负责操纵的幕后人打下来了。
而他追踪那婢女所用的蝴蝶,可不是什么用妖诡之术操纵的阴间蝴蝶,这是一种利用牛皮筋给上劲,给这种专门制作出的假蝴蝶上劲,才让它们飞起来的。
因为给女婢身上抛洒了铁粉,而蝴蝶上面,有无数丝线吊挂的细小磁石,这才能紧紧吸附于女婢身上。
至于蝴蝶身上的流光溢彩,那也只是夜光粉。
而蝴蝶的能爆炸,是因为上面装了用硫磺,硝石和木炭混合而成的药粉,叫霹雳粉。一旦被明火点燃,必然会剧烈燃烧,产生声如霹雳的爆炸。
事实上,很多看起来极其诡异的妖魔鬼怪,眼花缭乱的驱魔法术,都是江湖上障眼法的把戏。
但他后面发现,皇上和武后还是更愿意相信,他是个法术高强,能一眼看破各种妖魔鬼怪,并诛杀他们的法师。
闫兆林无奈长叹一口气,说,“可惜,如此一来,旁人只会加深对你的误解。而你和太卜署的其他天文郎之间,隔阂也将加深。”
“无妨,我已习惯。”李秋寒轻笑一声,一脸洒脱。
他放下茶杯,一拂袖子,轻轻起身,拱手施礼,当下拜别离开。
闫兆林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对于这个卜师,他一直无法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