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三幕：年轮倒溯
陆昭明的指尖刚触及断枪刻痕，年轮突然化作青铜漩涡。三百六十道木质纹路蜕变为环形甬道，每重门楣都悬着星砂凝成的历法——从“癸卯裂土“到“昭明为祭“，正是史书被抹去的三百个凶年。
“欢迎回到罪孽起点。“妖王的声音在环形甬道共振。第一道青铜门轰然开启，血腥气裹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初代统领的龙鳞剑正缓缓抽出龙女心口，喷溅的血珠悬浮半空，每粒都映着后世轮回的弑杀场景。陆昭明刚要跨入门内，腕间丝绦突然暴长，青线如毒蛇缠住初代统领的剑柄，红线则刺入龙女淌血的右眼。
“你正在重写历史。“妖王的低语带着黏腻笑意。陆昭明惊觉自己的手臂正在龙化，鳞片缝隙渗出星砂，而初代统领的面甲之下——赫然是他自己的脸！
第二十七道门内景象更诡谲：庆功宴的琥珀酒液倒流回金壶，他看见自己掀翻酒盏的刹那，公主发间玉簪突然迸裂。星砂从簪头裂缝涌出，凝成敕令“癸卯年霜降，陆昭明化妖“的字样，而彼时的自己对此浑然不觉。
“轮回是衔尾之蛇。“第三道门的玄甲尸骸突然开口，腐烂的指节指向他心口。陆昭明低头，发现护腕不知何时爬满霉斑，那些菌丝正拼出小篆——正是初代史官记录的第一版《归墟志》：“玄甲卫饮鸩酒，非为镇妖，实饲妖王复生。“
当穿越到第一百零八重门时，时空开始坍缩。陆昭明的左半身陷入甲子年战场，右半身却困在镜湖血战，脊柱被两种时空的引力撕扯得咯吱作响。他暴喝一声将断枪刺入年轮核心，枪尖挑出的不是木屑，而是裹着胎衣的星砂结晶——每粒结晶都封印着龙女的一缕泣声。
古树突然发出濒死哀鸣，年轮裂隙渗出琥珀状物质。那些半透明的胶质里沉浮着婴儿胚胎，脐带竟是五色丝绦。最骇人的是胎儿面容——与历代玄甲卫统领画像完全一致！
“看够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吗？“妖王虚影自结晶中渗出，指尖轻点陆昭明眉心。剧痛中，他看见惊悚真相：每任统领降生前，都会在木阵树心孕育三月。那些滋养胎儿的琥珀物质，正是龙女被抽离的骨髓。
胎儿的眼皮突然颤动，金瞳在羊水中睁开。陆昭明与自己对望的瞬间，三百道青铜门同时炸裂。历代弑杀场景的星砂倒灌入甬道，在他脚下凝成血色卦象——坎为水，巽为风，正是公主殒命时镜湖的涟漪纹路！
“破！“
陆昭明扯断丝绦塞入卦眼，青红丝线遇血即燃。烈焰顺着年轮回溯燃烧，将三百道青铜门熔成赤金洪流。在时空彻底崩塌前，他瞥见最后画面：初代史官颤抖着将《归墟志》残页吞入腹中，而残页上的星砂正透过胃壁发光——那分明是龙女被囚禁的右眼！
断枪刺入年轮核心的刹那，木质纹理突然泛起血肉光泽。陆昭明感觉掌心传来胎动般的震颤——这株吞噬三百代玄甲卫的古树，正在向他展示真正的进食方式。
“沙沙......“
年轮裂隙渗出琥珀色树脂，裹住陆昭明右臂的瞬间，三百具青铜棺椁同时开启。每具棺中尸骸的喉骨都在蠕动，吐出星砂凝成的脐带，与古树根系相连的场面宛如巨蛛进食。陆昭明猛然扯断缠绕右臂的树脂，发现褪去的黏液里浮着细小鳞片——与公主被剜去的逆鳞纹理完全一致。
“很熟悉对吗？“妖王的声音从树脂气泡里渗出，“你每杀她一次，逆鳞便厚一分。“
古树突然剧烈痉挛，年轮化作绞盘转动。陆昭明被甩向第七十四道青铜门，看见令灵魂战栗的画面：自己正将玉簪刺入龙女太阳穴，簪头星砂流泻成敕令，而敕令内容竟是“令陆昭明转世为戍边校尉“！
“轮回不止是重复......“妖王虚影从门缝挤出，“更是对因果的亵玩。“
陆昭明突然暴起，用断枪挑破树脂气泡。溅出的星砂在空中凝成浑天仪，核心处悬浮的却不是星图，而是龙女被铁链洞穿的琵琶骨。当他的指尖触及虚影时，整座木阵突然倒悬——根系化作刑架，树冠成为地牢，而他的脊背正长出与古树同源的木质纹路。
腐叶深处浮起青铜编钟，奏的竟是庆功宴的雅乐。陆昭明每斩断一根脐带，钟面就浮现新的弑杀场景。当第一百零八根脐带断裂时，钟体轰然炸裂，露出内里蜷缩的龙女残躯——她心口插着的正是初代统领的佩剑！
“宴席要开始了。“妖王虚影抚掌轻笑。古树年轮突然展开成环形宴桌，历代玄甲卫统领的尸骸端坐席间，他们举起的酒盏中盛满树脂与星砂的混合物。陆昭明的鎏金椅背上浮现小篆：“饲妖人陆昭明尊席“。
尸骸们突然齐声吟诵：“癸卯年亥时三刻，饲龙女血肉三斤六两。“宴桌中央升起青铜鼎，鼎内沸腾的赫然是龙女被肢解的残躯！她的左眼在汤水中沉浮，瞳孔映出陆昭明前世挥剑的画面。
“这道菜叫'轮回炙'。“妖王虚影舀起一勺浓汤，“用的是你第一百次杀她时剥下的腿骨。“
陆昭明暴怒挥枪，枪尖刺中的却是自己的倒影。宴桌应声碎裂，每一块碎片都化作记忆棱镜——原来每次轮回终结时，他都会在木阵参与这场血腥夜宴，而宴席的真正作用是巩固弑杀印记！
古树突然发出婴啼，树心裂开一道朱红缝隙。陆昭明纵身跃入时，惊觉树髓竟是流动的星砂——这些砂粒不断重组着龙女被虐杀的场景。当他试图捧起星砂时，砂粒突然钻入指甲缝，在皮下拼出归墟海眼的星图。
“看清楚了？“妖王的声音带着戏谑，“你护腕里的星砂，都是她魂魄的碎渣。“
陆昭明撕开左臂护甲，看到青红丝绦已与血管交融。每根丝线深处都漂浮着记忆残片：龙女被铁链悬吊在归墟祭坛，亲手抽出血脉制成五色丝绦；公主在镜湖底剜出右眼，将星砂藏入泪中为他续命。
古树髓液突然沸腾，星砂凝成尖刺贯穿他周身大穴。剧痛中，三百道弑杀记忆同时涌入——每次兵刃刺入龙女身体的触感，都清晰得如同正在发生。陆昭明嘶吼着扯断丝绦，断口处喷涌的却不是血，而是龙女被封存的尖叫！
“这才是轮回的本质。“妖王现出真身——竟是浑身缠满丝绦的初代帝王，“你每挣脱一次，丝绦就缠得更紧。“
陆昭明突然将断枪刺入自己心口，剜出裹着星砂的心脏。当心血溅在古树髓壁时，归墟星图突然倒转，龙女残破的魂魄从星砂中升起，双手结出他从未见过的法印。
“以我残魂，祭三千枷锁！“
龙女虚影轰然炸裂，星砂火雨点燃木阵每个角落。陆昭明在烈焰中看清真相：那些滋养古树的树脂，实则是龙女被轮回榨取的脑髓；每具玄甲卫尸骸的喉骨深处，都藏着她被割断的声带！
古树在焚烧中显露出青铜本体——竟是初代帝王的冠冕所化。陆昭明踩着焦枯的枝干跃上树冠，将燃烧的心脏塞进冠冕中央的东珠凹槽。当火焰吞没冠冕时，北方妖瞳突然淌下血泪，夜空浮现浩瀚的星砂长河，每粒砂都是龙女轮回中碎裂的魂魄。
“下个轮回......“陆昭明在灰烬中捡起半片逆鳞，“换你杀我。“
木阵轰然坍塌，焦土中升起青铜卦盘。卦象直指北方血月，那里新铸的玄甲卫虎符正在成型——而虎符上的铭文，赫然是“陆昭明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