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子夜焚影

戌时的梆子声在午时三刻炸响，惊飞了栖在鼓楼檐角的血鸦。林九歌踩着漏影沙凝成的时阶跃上飞檐时，琉璃瓦正在月光与烈日下同时融化——这是本月第七次昼夜颠倒，长安城的更夫已经疯了三个。

“咔嚓！“

璇玑盘刚触及鼓楼铜钉就结满冰霜。盘面“申位“的青铜爻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割破他手背，血珠坠入瓦当缝隙的刹那，整座鼓楼突然倾斜成四十五度——尸体就是这时从檐角滚落的。

那富商左半张脸还保持着青年模样，右半张脸却枯如百年老树。青葱的左手死死掐着干瘪的右颈，指缝间漏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碎骨的漏影沙。更骇人的是尸身投下的两道影子：一道是锦衣华服的商贾，另一道竟是披甲执锐的将军！

“坎离错位！“

林九歌甩出五帝钱钉住双影。铜钱触及影子的刹那，年轻半尸突然睁眼：“快毁掉漏刻司的......“声音竟是白小绾的调子，“......子时焚心炉！“

时狩的玄铁箭就是这时破空而来的。箭簇擦着璇玑盘钉入鼓面，青铜钉上的锈迹突然剥落——那分明是焚玉刃三年前崩碎的残片！更诡谲的是锈斑间浮出的字迹，正是白小绾的簪花小楷：“小心申时三刻的你！“

“御史大人好雅兴。“

漏刻司的斩时刃劈开时空裂隙。绯袍官员从虚空中踏出，腰间时晷盘正逆向旋转。林九歌在时墟裂隙中瞥见骇人画面：另一个自己浑身缠满骨织衣丝线，正将回魂埙按向心口。埙眼处钻出的白小绾残魂尚未凝实，就被突然暴长的骨梭贯穿咽喉！

“寅时将至，御史该交印了。“

官员的斩时刃搅动时流，鼓楼飞檐突然碎成三百时辰碎片。林九歌踏着坠落的瓦片腾挪，发现每块碎片都映着不同时间的自己——未时饮茶的，丑时验尸的，甚至还有三年前抱着白小绾消散的......

“哗啦！“

漏影沙突然逆流成瀑。时狩首领的独目镜在百步外闪光，右眼映着未来三瞬：林九歌的焚玉刃刺穿官员心口；左眼倒放过去三息：富商暴毙时漏刻司的马车正停在街角。当镜面中央的现实画面重叠时，首领的箭尖已指向林九歌后心！

“子夜焚心日，时墟归魂时——“

白小绾的残音突然从埙孔传出。林九歌怀中的回魂埙自发鸣响，埙身第七道裂痕迸出青光。当第一缕埙音触及斩时刃时，整座鼓楼突然坍缩成时晷——晷针正指向三年前白小绾消散的时辰，晷盘上赫然刻着初代御史的冰雕指印！

漏刻司的斩时刃劈开第七道裂隙时，林九歌嗅到了熟悉的槐木焦香。三百片时辰碎片在空中凝成纺锤状，每个棱面都映着骨织娘织衣的场景——那些惨白的肋骨梭正在抽取时墟裂隙的能量，将发丝般的时间线绕成命格茧。

“坎宫水逆！“

璇玑盘突然爆出青光，将林九歌拽出时空乱流。脚尖触及实地的刹那，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裂隙彼端衰老——乌发转白，掌心龟裂，腕间魂玉戒渗出浑浊的漏影沙。而真实世界的茶案上，半盏冷茶正逆流回壶中。

时狩的独目镜在檐角闪光。首领的箭尖始终指向虚空某处，左右眼映出截然不同的杀局：左目画面里，林九歌的焚玉刃正刺穿骨织娘首领的咽喉；右目预兆中，自己的玄铁箭却插在三天前的林九歌后心。

“寅时织命，当取至亲骨。“

幽咽女声从织机下传来。骨织娘首领掀开血染的苎麻布，露出正在成型的骨织衣——肋骨梭穿梭的经线，分明是林九歌襁褓的蚕丝纹！当第七根发丝纬线穿过命格茧时，茶案上的冷茶突然沸腾，泼出的水渍凝成二十年前的产房虚影。

漏刻司官员的斩时刃突然软化。沥青状的时流裹住林九歌右臂，将他的命格与骨织衣缝合成茧。当第一缕时线勒入血脉时，他看见骇人真相：正在织就的骨衣内衬，绣着白小绾消散那夜的星图，而北斗勺柄处钉着枚带血的回魂埙碎片！

“戌时茧破！“

骨织娘首领的肋骨梭突然暴长。梭尖刺穿命格茧的刹那，三百时辰裂隙同时洞开。林九歌在时流中看见无数个自己——抱着白小绾残魂痛哭的，与初代御史对峙的，甚至还有正在漏刻司地牢受刑的......

回魂埙在怀中炸成齑粉。白小绾的残魂从埙眼涌出，青丝缠住即将闭合的时墟裂隙：“九歌看茶渍！“

泼在织机上的冷茶突然凝成冰镜，映出漏刻司最深处的时辰仪——三百囚徒的寿数被拧成锁链，正将初代御史的冰雕残躯拖向子时焚心炉！

“你怎知此刻与你说话的...“白小绾的残魂突然附在骨织娘首领身上，指尖点在林九歌心口，“...不是三年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