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生路
“好、好疼...大哥哥...我的脑子里好吵啊...”
千枝紧紧抓着浅川烛的衣袖，生怕自己一旦松开，就会再也抓不住。
然而面对少女的哀鸣，浅川烛却只是阴沉着脸，什么也没有说。
很久以前，师父就曾经告诉过他。
干这一行必须习惯的事情便是分别。
必须时刻做好准备接受同行者的离开。
可即便如此，浅川烛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反问，如果此前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这一幕是否还会发生？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而言，答案根本不重要。
打从一开始，千枝就不是活人，她早就死在了家人的手里，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
虽然彼此之间还未来得及建立任何感情或羁绊，可真到目睹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底还是不免感到些许悲凉。
少女已经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嗓子里发出的声音逐渐沙哑可怖。
活力与美丽不再，有的只剩下难以直视的可怖。
“对不起。”
他不知道少女是否还能听见，但此刻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血海已然降临，光凭几个孱弱无力的人类，什么都做不到。
海的嘶鸣响彻天地，猩红将遮蔽一切鲜艳的色彩。
哪怕是在面对川上大厦与幸子时，他也从未如今日这般浑身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力气。
芹泽龙马还想做些什么，掏出枪不断朝头顶逐渐逼近的血海射击。
可子弹就犹如石子般沉入海面，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未惊起。
无用功。
“该死！”芹泽龙马继续扣动扳机，弹匣却早已打空。
深浦阳仁举起颤抖的双手死死抠住脸颊，指缝间露出的瞳孔如地震般晃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我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为何要这般对我...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必须要出去！”
随后他疯了般地跑向掉在不远处的手枪。
将其捡起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下巴。
枪声响起，深浦阳仁却依旧活着，只不过他手中的手枪已经被踢飞出去数米之远。
“你他妈要做什么！”
紧随而来的便是芹泽龙马的拳头一次接一次地落下。
深浦阳仁绝望地不再动弹，任由芹泽龙马殴打。
“这一定是场噩梦...我必须醒来...”
“你踏马就是个懦夫！这是你捅出来的篓子，休想一死了之！”
然而，深浦阳仁却只是如死心般绝望地傻笑着。
“前辈，你说的倒是轻松...我们之所以有今天，不都拜芹泽所赐吗？”
“你...”
“少想把自己摘干净！别以为我不知道青春哥和由梨子是怎么死的！”
“不、不是我...”
芹泽龙马的眼底闪过一瞬惊恐，而深浦阳仁却抓住机会将其推翻。
“我一直都知道你和由梨子之间的关系！你们背叛了青春哥！也背叛了我们几人的约定！是你害死了他们！”
此话一出，芹泽龙马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往昔的画面。
那是他与由梨子翻云覆雨的画面。
他们彼此讲述着动人的情话，承诺彼此才是对方的唯一。
即使是那个被暴风雨笼罩的夜晚，他也与由梨子待在一起。
三天前，青春因工作原因去外地出差，得一周的时间才能回来。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如此大胆地在由梨子与青春的家中贪欢。
暴雨敲打着窗户，为屋内沉寂的气氛增添了一分烦躁。
芹泽龙马光着身子坐在床边抽烟，沉默寡言的他总让别人猜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躺在床上的由梨子忽然期待般地开了口。
“带我走吧，龙马。”
“...”
“为什么你始终不愿意正面回应我？你明明知道...”
“...对不起。”
屋里又一次陷入沉寂。
芹泽龙马不敢回头，他害怕看见心爱的女人哭泣，可他却又没有身份为其擦去泪水。
他不会否认自己是个人渣。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与好友的妻子躺在了一张床上。
或许早在“那天”之后，这一切就失控了吧。
忽然间，他的手机响了。
接通电话，那头传来风间拓的声音。
“芹泽，你今晚有见过你姐夫吗？”
“没有，发生什么事了？”
“他失踪了。”
......
芹泽龙马火急火燎地赶去了警局，却只在警视厅见到了哭泣的姐姐与侄女。
而那个一直以来都以可靠的背影挡在他们面前的男人，自这天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他发誓一定要将真相调查清楚，同时也下定决心要为眼前这对被抛下的母女遮风挡雨。
于是他在当夜重新去往了由梨子的公寓，打算将一切讲清楚，彻底断绝这段扭曲的关系。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当悲剧发生时，后悔没有任何作用。
青春发现了他与由梨子之间的关系，于是杀死了由梨子。
这个遭到背叛的可怜男人直到最后，也没能下定决心将刀刃对准芹泽龙马。
在恶毒的诅咒中，他在芹泽龙马的眼前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
那之后，芹泽龙马时常会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他确实介入了青春与由梨子的爱情。
可是，青春与由梨子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毫无感情可言。
至少对于由梨子而言，她爱的一直都是芹泽龙马。
自从他们三人第一次在道馆相见时，这段扭曲的关系便已有了雏形。
所以，这注定只能是一场悲剧吗？
如果那个男人没有失踪，或许能为他解答这个问题。
而现在，他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
“啊啊啊——”
芹泽龙马疯了般地与深浦阳仁厮打在一起，这对背负着罪孽的男人第一次撕下彼此的伪装，以真面目坦诚相见。
他们心中的恶意在血海的牵动下被无限放大。
无法避免的死亡近在眼前，每一个人都在竭尽可能宣泄着心底压抑的情绪。
浅川烛默默将少女的尸体放下，同时将染血的瑞士军刀紧紧握在手中，随后墨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望向天空中的血海。
随后，他竟然又一次迈出了脚步。
“你要去哪？”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不算耳熟的男声。
浅川烛继续朝前边走去，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哪怕这只是无用功，我也不打算坐以待毙，属于我的生路将由我自己开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