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湖州千重水，只过三姓门
雷声轰隆两声，紧接便是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湖州本就因宵禁而沉寂，眼下大雨更是将这种寂冷拉至顶点。
大雨中，一座朱门府邸坐落于宽阔街道，府外是两尊高大狮像，雕塑严整，无论毛发还是神态皆是栩栩如生。
而在府邸坐落的街道上，一队拉着货箱马车的对于正顶着大雨缓缓前行，直至在府邸门口停下。
朱门大开，从里面快跑出一个人来，这人仿佛已经算准了人马到来的时候，他撑着伞，挡在为首一蓑衣人头上，带着其缓缓步入府中。
两人沉默着一言不发，直走过长廊，这才在一间临水的别院房间前停下脚步。
“老爷就在里面等你，老身暂且告退。”这管家模样的人向他行了个礼，脚步倒退，麻利走出这条长廊。
而不等蓑衣人敲门，里面接着传出一声硬朗的呼声：“进来吧，门没锁。”
蓑衣人迟疑片刻，这才推开房门进去，反手将房门又关上。
里头是书房样的布置，书橱明灯，一张大案，便是这房间的全部。
“老爷，咱们的人全部失手了，没有一个活口，猎物也跑丢了，没有跟上。”蓑衣人抱拳在前，低头恭敬道。
大案后，一翻阅书简，穿着单薄的癯瘦中年缓缓抬起头，放下手上的笔，他深吸一口，却轻叹而出：“无妨……有这等结果也是正常，毕竟是兵将榜上有名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好对付呢？”
蓑衣人顿了顿，这才再度开口：“可家里的活路……”
被称老爷的中年低笑一声：“家里的活路还不至于让你操心，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永安府不能有失，那是咱们的最终退路，你务必看管好了。”
“至于和红巾军勾连的门路……我会遣人告诉其他两家，既然咱们一家做不到，那就三家合力，湖州三姓只要拧在一起，还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去吧……不要让人怀疑。”
蓑衣人抬头，隐在斗笠下的眼睛深深望了他头上高悬的江字匾额，而后重新低下，向后退去。
待这蓑衣人离开，江悯生缓缓提成，扯过一张纸，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片刻后，他将笔放下，重重咳嗽两声。
门随之被打开，先前引路的驼背老者迈了进来，一言不发的接过他桌案上的纸，又再度退了出去。
纸上没有多写任何东西，只是一句五言诗——‘湖州千重水，只过三姓门。’
……
崔玉转过街角，一座高大的府邸穿过雨幕，径直照入眼中。
府邸之上，悬着金玉匾额，书‘江宅’二字。
这就没错了，府名和令牌名能够相对。
最关键的是，那为黑衣人收尸的蓑衣客也是入的此处。
江姓……崔玉低头思索。
寻常人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也难以设法下手，更不可能有如此大的阵仗……除非是本地望族。
那要自己的命也就合理了。
现在红巾军兵临城下，这些名门望族怎么也得找个退路，红巾军那边想要勾连上也不是随意便可的事情……
但若是抓住了他，那便没问题了。
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离去，隐藏起来，要么直接入府……永绝后患。
他不可能始终躲下去，无论如何，总是要出面的。
所以，他实则无路可选，能走的只有一条……永绝后患！
这般想着，崔玉身形渐渐变淡，直至化作淡薄烟气，混入这朦胧细雨中。
接着缓缓飘入江宅内，在一片寂寥无人的后院缓缓凝聚，重新显形。
没有丝毫犹豫，崔玉抬手按地，数百符文依次潜入地底。
以此地为基准，定下第一卦后，剩下的便是剩余七卦。
可不待他起身离开，便听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你是干什么的？！”
甚至没有转身，崔玉抬手向前，透过虚空，径直抓住身后之人的喉咙，轻轻用力，便将其脖子拧断。
跟着骨手发动，其身上血肉眨眼便被吸了个干净，而干尸则被崔玉通过虚空放逐地底。
其后他接连在府中各处闪转，将一卦卦符文压入地底。
……
“回信了么？”江悯生沉声问向眼前老仆。
管家轻轻颔首：“老爷，回信了……约的急，就在一个时辰后，城北小庄园会面。”
“两家都齐了？”
“老爷，齐了。”
江悯生这才松下口气，抬手揉动眉心，想要驱散些许疲乏。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了，时刻都在关注着红巾军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我这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要发生什么祸事……”
老管家笑音低沉，呵呵两声：“老爷多虑了，您和江家洪福齐天，不管什么危险都能逢凶化吉，如何会有祸事？”
江悯生闻言笑着摇首：“你啊……还好有你这个称心的，否则我得少活个几百岁。”
“备马……咱们即刻就走。”
“是。”
……
将八卦全部种下，崔玉眼中闪过一道凛冽寒意，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等杀戮之事。
法门一开，届时整个江宅都会荡然无存，包括里面的所有人……都将化作飞灰。
身形再化青烟，崔玉缓缓飘出江家，可就在同一时刻，一辆马车已先他一步驶出江家，顺着漆黑街道，消失于远处。
在角落重新落下，崔玉缓缓抬手，眉宇间杀意纵横：“下辈子……重新做人吧。”
手掌骤然握紧，同时眼中横瞳虚影闪过。
便见自江宅之中，重重卦象拔地而起，而在卦象之上，还盘宿着凶猛八神，这八神竞相怒吼，震彻长夜。
江宅里头顷刻便骚乱起来，无数叫喊喧天而来，但这骚乱却并未持续多久。
只听离卦中神朱雀尖锐鸣叫一声，熊熊火焰凭空附着在江宅各处，大火瞬间吞没所有，里面的喧嚷骚乱也转变成哀鸣和惊呼。
崔玉手中诀再变，巽位荡出股股长风，将这火焰掀的霎时更大。
接着是坤位土墙纵横将整个将宅包在其中，再是乾、兑双动，金气弥天，化作淋漓剑雨摧杀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