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狗妖犬藏
腥臭的气息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嘿嘿……”
一阵嘶哑笑声，从狗头口中发出，毛骨悚然。
狗头猝然坠地，枯爪抠住砖缝翻身立定。
佝偻狗妖披着褴褛麻衣，拖着步子逼近林凡，补丁随步伐簌簌作响。
“狗……狗妖！”
庙内，方脸猎户李二柱转身见狗妖缓步前来，横刀倒退三步，脖颈青筋暴起。
身后两人也同时摆好架势，时刻戒备。
狗妖喉间滚出砂石摩擦般的低吼：
“滚。”
同时利爪骤然暴长三寸，寒光直指李二柱眉心。
“黄皮子果然勾结妖孽……”
李二柱刀刃发颤，却寸步不退，汗珠浸透粗布衣襟。
“老子今日死这儿也得剐层妖皮！”
狗妖听后面色愈发阴沉，毛发炸起。
见二人互不退让，黄影如电插进对峙中央。
林凡右爪凌空截住犬藏杀招，尾鞭横扫掀飞猎户刀刃，碰撞交鸣声刺破死寂。
“出去。”
林凡瞳孔缩成细线，尾尖缓缓缠上二柱咽喉，偏头瞥向狗妖滴落涎血的獠牙：
“再不出去，我保不准你的人头会吊在这狗嘴里。
别自己不惜命，惹恼这狗妖，害了全村。
这里交给我就行，莫要在庙外徘徊。”
二柱喉结在绒毛间重重滚动，最终啐出口带血的唾沫，拽起同伴踉跄离开。
……
直至见不着仨人影，老狗妖喉间才溢出讥笑。
倒是换了个好脸色，拖步靠前。
“嘿哟，不愧是咱威风凛凛的黄大仙。”
老狗妖豁牙尖嘴咧至耳根，声音沙哑怪异，像是生锈的锯条在拉动。
“怎么，养着人崽子当血食？”
言语动作间，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显然，来者不善。
不过，林凡却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拱了拱爪子，客气道：
“犬藏前辈，您说笑了。”
他识得眼前这只老狗妖，狗妖名叫犬藏，是帽儿山中段至西岭内，颇有名气的一位老妖怪。
实力虽是平平，堪堪达到灵智期巅峰，距离炼体也就一步之遥。
但却仗着活得久，见多识广，在妖群中颇有几分威望。
更重要的是，这犬藏曾经对初来乍到的林凡，指点了不少求生之道，也算是林凡在妖族中的为数不多的前辈之一。
犬藏还总是嚷嚷着，看自己就像是看到了他早夭的儿子。
虽然听上去怪渗人的，但林凡心里，还是挺敬重这老前辈的。
“前辈今日突然登门拜访，不知有何贵干？”
林凡语气平和，表现得不卑不亢，尽显风度。
犬藏见林凡这般姿态，嘿嘿一笑。
也不客气，身子往床榻一躺。
佝偻着背，挤开摆在床沿的贡品，唯独留下烧鸡。
撑着脑袋，捏起烧鸡腿，旁若无人般开始啃食：
“嘿，你说这人做的东西，味道就是香……”
犬藏砸吧着嘴，浑浊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
“这不是昨日，山林里突然起了大火嘛……
闹得整个帽儿山中段的畜生啊，都跑出来看热闹。
都在嚷嚷议论着，哎呦，咱中段山林的畜生里，出了个像西岭虎爷般的大人物。
短短时间，突破至炼体期，还能掌握神通，那叫一个天赋异禀。
把煞星陈霸刀，都给打得节节败退。
还顺手成了李家村的宾上席，日子过得看上去还蛮潇洒嘛……”
……
“啧啧，人妖殊途，老朽倒是挺好奇。
你这黄鼠狼崽子，拼死拼活地救了一村子的人命，图的是啥啊？”
说到最后，犬藏将口中鸡骨嚼碎，猛地撑起身子，凑到林凡身旁。
枯瘦的左爪搭在了林凡肩膀上，声音嘶哑，紧贴林凡耳边，问道：
“你说说看，你图的是啥啊……嗯？”
呼出热气喷在耳朵上，令人一阵不适。
犬藏看似随意地将爪子搭在林凡肩上，实则五根利爪，如同钢钩一般，死死地扣住了林凡的皮毛。
好似只要林凡稍有异动，便会毫不犹豫地撕开他的血肉。
面对犬藏的逼问，林凡依旧不显恼怒。
神色平静，语气沉稳：
“前辈多虑了，晚辈哪有前辈说得那般通天的本事。
救人，不过是恰逢其会，顺手而为罢了。
至于图什么……”
林凡微微一笑，缓缓开口：
“晚辈不过是想给自己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让村里人供奉，多讨要些功德，积攒些福缘。
若是能借此获得些许机缘，将来能够得道成仙，也算功德圆满了。”
“讨功德成仙？”
犬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喷出一声嗤笑。
紧接着，那嗤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癫狂的笑声。
在破庙里回荡，震落梁灰。
“哈哈哈！功德成仙？
可笑！可笑至极！”
犬藏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笑声也愈发愈小。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抓住林凡的脸，将那张毛茸的脸，硬生掰了过去，一下一下拍打着林凡的脸颊，
“哈哈哈！吃人的黄皮子，也开始相信人类那套功德成仙的鬼话了？
取了个人名，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看了啊？！
林凡啊……这功德是能助你锤炼精血，还是能扶你神通精进？
真以为积攒区区功德，就能助你成仙？”
犬藏脸色阴鸷，利爪已深扣林凡咽喉，忽得情绪暴怒：
“他娘的，老子说教了多少遍，人比畜生脏！”
声音嘶哑，语气阴狠。
说着，猛地掀开自己破烂的衣襟，露出了胸膛。
一条狰狞的刀疤，赫然出现在眼前，从腰腹一直延伸到胸口，几乎将他整个身体劈成了两半。
纵然伤口看上去愈合多年，但依旧触目惊心。
“老子身上这道疤！
全家他妈的成了七张皮，到现在还绷在猎户房梁！
这就是他娘的人，留给老子的教训！”
犬藏愤怒咆哮，浑浊的眼珠子里，充满了痛苦，怨恨，和疯狂。
感受到犬藏身上散发出的滔天恨意，以及抵在喉咙处的冰冷利爪。
林凡脸色微沉，看着犬藏那狰狞的伤疤，沉默不语。
他清楚犬藏的过去，也明白犬藏为何如此痛恨人类。
十几年前，犬藏本是在帽儿山中段山林里，一个弱小族群的首领，
为了讨生活，为了在弱肉强食的妖族世界里谋求一丝生存之地。
犬藏努力修炼，大半辈子都在刀口舔血，但境界却始终无法突破。
不仅族群的地位没有得到提升，反而在一次返回族群领地的时候。
被人类猎户下了套，喂了迷药。
眼睁睁地看着人类屠杀了自己一家七口，活生生地剥了他们的皮，
恶趣味般只留下他一人，至此产生心结。
之后犬藏凭借着一身狠辣，磨练自身，博得了一些地位，手刃了仇人。
但家破人亡的痛苦，却永远无法弥补，妻离子散的仇恨，也永远无法消除。
林凡理解犬藏的心情，也敬重这位饱经沧桑的老前辈。
但犬藏心中对人那滔天恨意，自己还是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林凡始终认为，人有好坏之分，妖亦有善恶之别。
一概而论，以偏概全，终究不是解决问题之道。
更何况，他林凡，前身就是个人。
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人性的复杂，也更明白人类的善与恶。
人妖两族之间，或许存在着天然的隔阂和冲突。
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者之间，就只能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
他不需要犬藏的说教，也不想活成众多妖族都认同的普遍样子。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相信自己的选择，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想到这里，林凡眼神变得坚定。
他果断地撇开犬藏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利爪，捏住犬藏絮叨的尖嘴，语气平静：
“犬藏前辈，我打心里敬重您。
但正如您所告诫的那样，妖各有命，我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晚辈的路，还需晚辈自己走。
还请前辈……请回吧。”
听到林凡这番话，犬藏眼中阴晴不定。
手不自觉地抚摸伤疤，死死地盯着林凡看了许久。
沉默半晌，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眼中的杀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复杂难明的意味。
“好……好……好……”
犬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沙哑，意味深长。
“不愧是踏入炼体境的黄大仙，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犬藏说着，忽的伸出爪子，伸进自己满是污垢的领口里，掏出一卷破旧的竹简。
用力地拍在林凡的胸口，闷声说道。
“金刚爪，西岭虎爷赏的。
老子修了大半辈子，也没修明白，也就勉强入了门。
现在，就送给你了。
说不定，你能比老子更有出息。”
……
“妖各有命……我就不瞎掺和。
如今妖红是非多，和人打交道，小心别一不留神，死了。”
说完，犬藏便不再多言，转身蹒跚着朝着门口走去。
佝偻着身躯，爬上门槛，一跃而起。
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屋顶之上，只留下屋顶瓦片一阵细微的声响。
林凡拿起胸口那卷竹简，心中五味杂陈。
这老家伙，果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说得难听，心里却是真正在关心自己。
犬藏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人都互相欺骗，更何况待妖？
如今他所做的，只是坚持自己心中道义罢了。
收敛思绪，林凡将目光投向手中的竹简。
竹简材质古朴，泛着淡淡的竹香，隐约可见‘金刚爪’三个古朴苍劲的字迹。
林凡来了兴致，粗略研读一番‘金刚爪’后，就感到不一般。
正要打算静下心，细细钻研。
忽然，耳朵猛然立起。
只听村口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铃声。
“当啷啷——！”
清脆铜铃声，声音急促刺耳。
紧随其后，便是地面传来一阵密集的震动，正在朝着村口方向疾速奔去。
铜锣声响，非同寻常。
在村子里，只有在遭遇强敌入侵，或者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才会敲响警示。
这大中午锣声响？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