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山神
殿门烂的千疮百孔，伸手一推，发出吱呀的轻响，那声音轻却刺耳，好像两根烂骨头挤在一起碰撞摩擦，听的人牙根子发痒。我手里拿着火把，推开门之后，先抬手朝里照了照。火把的光无法把整个大殿都照亮，我看到了供奉山神爷的神坛，隐隐约约还看到了矗立在神坛上的山神像。
不由自主地，我捏了捏腰里挂着的袋子，这是我们赶尸时所用的家伙，此时此刻，唯一能依赖的，只有这些物件了。
我的先天感应其实是很敏锐的，但在殿门口站了最少几分钟，却丝毫感应不出什么异样来，表面上看，这就是个破败已久的道观，没半点蹊跷。宁和的气息让我的情绪放松了那么一点，暗中吸了口气，抬起一条腿，轻轻迈进了大殿。
满鼻子都是陈腐的气息，大殿里的摆设都没有了，只剩下神坛下头几个已经烂掉的蒲团。随着距离的拉近，山神像已经进入了清晰的视野中。
哐当……
我前脚刚刚跨进大殿，身后那扇破门猛然一动，周围没有一丝风，但破门却像是被推了一下，哐当一声，紧紧关闭了。
我一下回过头，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但殿门却关得严严实实。二秃子没有撒谎，这个山神庙，果然有邪气。我密切地注视着周围最细微的变化，同时飞快地思考，是该继续逗留，还是先破窗而出，保证安全。
我的脑子转得很快，却跟不上事态的变化，殿门紧闭的一刹那间，黑灯瞎火的大殿里突然啪嗒啪嗒亮起了一溜儿灯火光。灯火光沿着墙根接连亮起，那么多灯一起亮起来，但殿内的光线却好像更加昏沉，朦朦胧胧的一片。
我顿时被某种突如其来的气息刺激了，没进殿之前，气氛还算宁静，但这个时候，整个大殿充斥着森森的诡气，心口就像被扣了一口大铁锅，沉沉的喘不过气。
墙根的一串灯光全部亮起之后，神坛边儿一口巨大的土缸轰隆冒起一团幽蓝的火苗。这种大缸是山神庙里的长明灯，加满灯油以后能连着燃烧一年不灭，但山神庙破落了这么久，灯油估计早已经干涸，可是却炸雷般的重新燃起。
长明灯的火光不断地变幻，赤橙黄绿，跳跃的火光把神坛上的山神像映照得更加清楚，山神像油光发亮，完好无损，在不断变幻的灯光的照射下，山神像折射着一层淡淡的荧光，玉润光滑，那样子，好像要活过来。
“谁！不要装神弄鬼！”我死死盯着山神像，后退了半步，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没有人应我的话，但大殿里猛然回想起一阵很怪异的声音，声音隆隆，好像一串闷雷，又好像一个庞然大物在急促的呼吸，总之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声音四面八方，一下子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我不敢有半点松懈，眼睛盯着山神像，感官唰地铺开了，侧耳倾听。
“出来！”我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大喊了一声。
大殿里的怪音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甚了，乱七八糟的声响压住我的喊声，在耳边不停地滚动。我感觉自己顿时陷入了被动的局面里，对方是谁，藏在什么地方，我一无所知，敌暗我明，形势相当不利。
我的目光不敢乱扫，只能凭感觉去刺探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骤然间，我感觉右边昏沉的光线里，有影子飞快地闪了过去，但是等目光真正移动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这边儿一转身，身后好像呼地又飘过一条飘渺的影子，等我转过头，依然看不见究竟是什么东西飘过去了，三番五次下来，脑子微微有点发晕。
这样肯定不行，我暗中琢磨着，如果始终是这种局面，那我一直都会被牵制，甚至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思前想后，我拿出了破败图。
二秃子说得很明白，他之所以对我下手，完全是因为山神庙的山神爷诱导的，无论是谁在山神庙装神弄鬼，但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破败图。
“你想要这个东西，是不是？”我的身子一下稳住了，稳稳地站在原地，抬手拿着破败图，高高举过头顶，放声说道：“在我手上，想要的话，自己出来拿！”
我亮出破败图的时候，大殿里的怪音潮水一般的退去了，但我全神贯注，在怪音退去的同时，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一个害了重病的人有气无力的喘息，又好像破了洞的风箱被呼呼的拉动。
我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这声音一传出来，我马上察觉到，呼哧呼哧的声音，是从神坛上那尊山神像上传出的！
一分辨到声音的来源，眼睛马上跟着望过去，这一眼看去，头皮就麻了。神坛上的山神像，被一圈昏沉的火光包围着，在我循声望去的时候，骤然间就看到山神像好像睁开了眼睛。
泥塑的山神像，本是一块泥坯，可是在此时似乎拥有了生命，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凡夫俗子，胆子不小……”
我听到了一道陌生又沉重的声音，我看得很仔细，绝对没错，山神像说话了。我的心猛然一抽，山神爷难道真的显圣了？
那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却足以让人听清楚，就和二秃子说的一样，这种怪事一千年也难出一次，任谁都不可能置之不理。我紧紧捏着破败图，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盯着神坛上的山神像，连眼睛都不敢眨。
“这幅画给我…….”山神像的声音继续在四周回荡：“给我画，恕你无罪……”
再次听到这阵声音，好像离我更近了一步，听的也更详尽了一些。声音含含糊糊，就好像有人把脑袋埋在大水缸里发出的瓮声瓮气的言语，但山神像第二次说的话让我猛然醒悟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咬着牙冷笑了一声。
我还不知道山神庙的真正底细，但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神仙显圣。对方只不过是看到我拿出破败图，才猛然现身出声的。
“想要这个东西？”我故意把破败图举得更高，盯着山神像：“自己下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