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参观
国庆节的阳光比平日更热烈些，秦川站在林氏集团大楼前的喷泉旁，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来得真早。“
清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川转身时带起一阵薄荷味的微风。林淑婉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站在台阶上，发梢别着那枚他无比熟悉的小月亮发卡，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粉。
“怕你等急了。“秦川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惊觉这话太过亲昵。果然看见林淑婉微微睁大眼睛，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两人间的空气突然凝固。喷泉的水珠溅在秦川手背上，凉得他一个激灵。前世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带了参观证。“林淑婉率先打破沉默，从手提袋里取出两张工牌。秦川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擦过她手腕内侧，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工牌“啪“地掉在地上。
弯腰去捡的瞬间，他们的额头“咚“地撞在一起。
“你没事吧？“秦川捂着额头，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去扶林淑婉。这个动作太过自然，就像前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林淑婉僵在原地，呼吸间全是秦川身上淡淡的青柠香。
“没、没事。“她慌乱后退半步，却不小心踩到喷泉边缘。秦川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惯性让两人一起踉跄几步，最终停在旋转门前的阴影里。
隔着薄薄的衣料，秦川能清晰感受到她加速的心跳。这个认知让他喉头发紧，急忙松开手：“抱歉...“
“工牌...“林淑婉声如蚊呐，指着还躺在地上的证件。秦川这才发现他们刚才谁都没捡起来。
正当他再次弯腰时，旋转门里突然冲出个抱文件的年轻职员。秦川本能地把林淑婉往身后一拽，文件雪片般散落一地。
“对不起林小姐！“职员手忙脚乱地捡文件，“张会长临时要这些资料...“
林淑婉蹲下来帮忙，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没关系，是我们挡路了。“她整理文件的动作干净利落，秦川却注意到她悄悄把一张糖霜梅花的包装纸塞进了口袋——正是今早他发短信说会带的点心。
这个发现让秦川胸口发烫。他假装没看见，却在递还最后一份文件时，“不小心“让口袋里露出半截点心盒。
“这是什么？“林淑婉果然上钩。
“啊，这个啊。“秦川作势要收回去，“听说林氏集团茶水间的咖啡特别苦，就带了点...“
“梅花糕？“林淑婉眼睛亮起来，又强自镇定地抿住嘴角，“公司有规定，外来食品要登记。“
秦川配合地露出苦恼表情：“那怎么办？我排了四十分钟队才买到的桂花糖芋苗味...“
林淑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褶。阳光穿过玻璃穹顶，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当秦川以为她要放弃时，她突然飞快地抽走点心盒：“作为参观向导，我有权暂时保管。“
她转身刷工牌的背影透着几分雀跃，秦川望着她发间摇晃的小月亮，突然想起前世她偷吃甜品时也是这样——先义正言辞地念一遍公司条例，再理直气壮地破例。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林淑婉始终盯着楼层数字。秦川看着镜面墙上映出的身影，发现她正用余光偷瞄点心盒。当显示到达15层时，她突然开口：“其实...“
“嗯？“
“桂花糖芋苗要配龙井才好吃。“她声音越来越小，“我爸办公室有...“
秦川怔了怔，随即笑出声。这个习惯也和前世一模一样。笑声中电梯“叮“地停在28层，林淑婉红着脸快步走出，却忘了松开他的袖口。
走廊尽头的董事长办公室门前，秘书惊讶地看着向来端庄的大小姐拽着个男生衣袖，而那个见义勇为的少年英雄正举着点心盒讨饶：“茶泡浓些，你上次——“
他突然刹住话头。林淑婉猛地回头，眼底泛起他熟悉的，带着嗔意的水光。两人同时意识到，这是前世某次约会时的对话。
“我意思是，“秦川急中生智，“上次...顾瑶说你喜欢浓茶。“
……
茶水间的龙井氤氲着热气，林淑婉捏着梅花糕的手指微微发颤。秦川注意到她第三次瞥向墙上的挂钟——距离他们进入大楼已经过去四十分钟，而按照参观流程，接下来该去研发中心了。
“我去趟洗手间。“秦川突然起身，茶杯在托盘上轻轻碰撞。林淑婉点头时，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正好遮住她闪烁的目光。
走廊的监控摄像头规律地左右摆动。秦川贴着墙根疾走，在拐角处突然蹲下系鞋带——这是前世他偶然发现的死角。当摄像头转向另一侧时，他闪身钻进消防通道，腕表显示离林淑婉起疑还有八分钟。
文件室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秦川用从林父秘书那儿顺来的门禁卡刷开一条缝，扑面而来的冷气里混着油墨与灰尘的气息。成排的保险柜在阴影中沉默矗立，最角落里那个灰蓝色柜门上贴着“江县项目-2010“的标签。
“果然在这里...“秦川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前世林父醉酒后曾提过，所有未完结项目的档案都会单独存放。他输入林淑婉的生日——这是林父所有密码的默认设置，保险柜却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秦川猛地回头看向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锁屏照片是重生前最后一张全家福，拍摄日期是林淑婉的农历生日。当他颤抖着输入这串数字时，柜门无声滑开。
文件袋上“张建国“三个字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秦川快速翻动泛黄的纸张，在第七页突然停住——事故调查报告的赔偿金额栏被人用红笔粗暴地划掉，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林总指示暂缓“。
“这不可能...“他死死攥住纸页。照片里顾父躺在病床上的模样与记忆重叠，但落款日期分明是林淑婉转学来的前一周。当时林父明明在海外考察，怎么可能...
“秦川？“
轻唤声惊得他差点打翻文件。林淑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月光从她背后漫进来，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手里还捧着那杯没喝完的龙井，茶叶沉在杯底像凝固的血块。
“我找到些东西。“秦川索性将文件摊开，“关于顾瑶父亲的事故。“
林淑婉的茶杯突然倾斜，茶水在纯羊绒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她蹲下来时裙摆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红叉，指尖悬在父亲签名上方几毫米处，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这个签名...“她声音哑得不像话，“是张叔模仿的。“
秦川猛地抬头。林淑婉从手机调出照片——同样的日期里，林父正在日内瓦湖畔喂天鹅。她翻到文件最后一页，指着几乎被油墨遮盖的条形码：“真正备案的档案都有防伪码，这份是...“
“伪造的。“秦川突然明白过来，“张会长想借林氏的名义拖欠赔偿款？“
玻璃幕墙外突然闪过车灯。他们同时转头，看见张会长的奔驰停在楼下，几个黑衣人正匆匆走向电梯。林淑婉迅速拍下关键页面，将文件塞回柜子时，秦川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戒痕——正是前世他求婚时弄伤的位置。
“走！“她拽住他冲向备用电梯，发间的小月亮挂饰叮咚作响。当电梯门合拢的瞬间，秦川听见文件室的门被粗暴踢开。
电梯下降的失重感让两人不约而同地靠近。林淑婉的呼吸喷在他颈侧，温热潮湿：“我爸保险柜密码...“
“是你农历生日。“秦川苦笑，“我本该想到的。“
轿厢突然剧烈震动。顶灯熄灭的刹那，他感觉林淑婉冰凉的手指挤进他指缝，攥得生疼。黑暗中响起她带着哭腔的耳语：“为什么调查这个？“
三十六个楼层的坠落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秦川在绝对的黑暗里闭上眼睛，前世与今生无数画面纷至沓来。当电梯终于停稳时，他轻声说：
“因为顾瑶父亲，值得一个公道。“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林淑婉脸上有泪痕，嘴角却是上扬的。她松开手时，那枚被藏起来的糖霜梅花包装纸从她口袋飘落，正好盖住两人交叠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