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3章 越过白线者,全部拿下!
校场东北角支起三口足有丈宽的生铁锅,柴火噼啪作响,釜中清汤翻涌如雪浪,半寸厚的油花在汤面聚成沐子。
十几个专门请来的厨子分工协作,
三个在烧火,
四五个在卖力搅动铜勺,时不时露出汤底沉浮的带皮肋条肉——远远看去,都坑看出皆
是膘肥三指、肌理红润的上等金华猪。
还有一个在向铁锅中加入大葱,姜片,粗盐。
调味料撒下时腾起白雾裹着肉香,一阵阵传到校场之上。
王大福早上寅时出门之后就再也没吃东西,本来还不觉得饥饿,
闻到肉香口腔中立刻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泌唾液,五脏六腑好像被铁钩翻搅了一遍,只觉得七魂八魄全都被东北方向那三口铁锅给勾走了——
他这辈子总共吃过两次肉,上次还是亲爹还活着的时候,士绅老家嫁女儿,煮了一大盆杀猪菜,
老娘去帮忙的时候偷偷给他和老二,小妹各装了一小碗油花带回来。
那香味,哪怕过了十年,王大福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王大福记得更清楚的是——
方才选完人,那个面皮白净的卢少校让他们聚到校场上的时候反复说了三遍,没有听到命令不准离开白线之内,违者必罚。
所以,哪怕被肉香勾得抓心挠肝一般难受,王大福仍然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最多只敢伸长脖子尽量向铁锅方向靠近一点,多吸点香气过过瘾。
不是谁都像王大福一样老实。
三三两两聚集成群刚刚被选上的【昭文宗室学院】护卫们中,吞咽唾沫之声此起彼伏。
很快,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迈开大步向着肉汤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挥手招呼同伴:
“日头晒腚咧!恁大的铁锅支棱着,定是官爷晓得咱弟兄伙寅时三刻就出门应征,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瞅啥瞅?抄起碗夯食咧!”
这话说得有道理啊!
几个本来就和大汉站在一起的汉子闻言各自对看两眼,很快打定主意紧紧跟了上去。
“对啊,还愣着干嘛?莫学酸书生假客气,抢头碗肉的才有劲头,我们吃了肉汤都不留给这些手慢的!”
这话说出口,人群中顿时一片“嗡嗡”之声,
又有好几个人出列向着校场东北角方向,随着领头的魁梧大汉越过白线,距离铁锅越来越近,
这些人干脆由快步走改为小跑,不一会儿就全都跑到了铁锅前。
魁梧大汉正要开口向厨子要个万,
卢象升暴喝一声:
“越过白线者,全部拿下!”
几十个锦衣卫一拥而上,一人拖住一个,把准备先吃肉的十来位聪明人全都抓住。
带头那魁梧大汉真是一身好力气,三个锦衣卫一起上,才阻挡住他伸向汤锅的脑袋,将大汉制住拉到校场中间摁倒在地。
崇祯从面前,冷冷发问:
“方才卢少校与孙少校三令五申,无论发生什么事,【昭文宗室学院】之护卫都不得超过白线,尔等没有听到吗?”
神机营操校场关门之后。
崇祯第一时间就和卢象升,孙传庭一起在众人面前做过自我介绍,
众新兵都已经知这弱冠少年便是当今大明天子。
所谓天子代天牧民,在华夏普通百姓中一向是具有一定神性的。
被摁倒众人闻言各个低头,无人敢回话。
唯有带头的威武大汉被三人摁住,依然挣扎着仰起头看向崇祯:
“朱少将,弟兄伙抡镐凿岩的苦命人,眼窝子浅不识军令!要打要罚随您发落!”
这人颇有胆识,为人倒也光棍。
崇祯也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咱名叫赵书海。”
长得像个土匪,倒起了个秀才的名字。
“军营之中再无小人,大人。以后都以军衔相称,你现在是新兵,要称新兵赵书海,懂吗?”
“新兵赵书海懂了!”
崇祯点点头:
“不教而诛是为虐,念在是初犯,给你等两个选择。”
“第一是打三十军棍,第二是绕这校场跑二十圈,自己选吧。”
此言一出,
八百多名新兵中顿时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打三十板子,要是行刑之人真往死里下手,可是会打断腿,甚至出人命的。
至于绕校场跑二十圈——这校场看起来足有二十亩宽广,绕一圈估计就有一里路程,跑二十圈岂不是要跑二十里地?
哪一个都得去了半条命!
当下一人嚎哭起来,大声跪地求饶:
“小人不要拿银子应聘护卫了,能不能让小人现在回家去?”
崇祯等的就是有人出来说这句话,立刻应允:
“当然可以,锦衣卫送他出去,记下名字出身,以后不得再报名。”
孙传庭记性好,立刻在名册上勾出此人名字,递给崇祯:
“朱少将,我已经记下了。”
崇祯点点头,转身向着身后过道一挥手,
立刻有八名锦衣卫抬着四只樟木箱走上前来,
“咚咚”几声闷响,
箱子被扔在地上,箱盖翻开,雪白的五十两官银“哗啦啦”倾泻如瀑。
王大福看得瞪大了眼睛,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银子,也不过是县里士绅老爷家的银筷子。
“在我【昭文宗室学院】当护卫,有银子拿,米饭馒头管饱,天天都有一餐可以吃上肉。”
“但想要拿这银子,就要听我的命令,守我的规矩。”
“不守规矩,不但要挨饿罚钱,还要受罚,三十军棍,二十圈校场已经是最轻的了。”
“各位新兵若有觉得接受不了的,现在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可速速离开。”
一阵沉默。
新兵本来就经过再三筛选,要算成分基本全是三代贫农。
白花花的银子,香喷喷的肉汤,巨大诱惑就摆在眼前,
不就是守规矩吗,能有多难?
只要能吃饱饭,哪怕可能被打板子,罚跑步又有什么了不起?
甚至连刚才那个要回家的都反悔了:
“大人,大人!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吧,我愿意挨板子!”
声音越来越远,显然是被锦衣卫拖出校场,走远了。
崇祯等了一会,
见没人再站出来,于是看向赵书海几人:
“尔等如何?是要就此离开,还是在两种处罚里自己选一个现在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