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伊人（一）
暮春时分，莺长草飞。
漫天朝霞中，马车疾驰，直奔杭州。
只见道路两旁，桑行遍野，鸡犬相闻。远远望去，一片绿色的天地中，点缀着四六间茅草人家，偶尔会有三五个明眸皓齿的江南少女，赤着双足，踏着水波，低声轻唱着那悠悠的情歌。
却不知她相思的对象到底是谁？
鸣十三半开马车车窗，欣赏着江南美景，在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离自己而去，身上的伤痛也在渐渐消失。
轻纱少女，曼妙身姿，倏忽间他看到了一对熟悉且明亮的双眼，双眼也看到了匆匆而过的他。
南伊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路旁？
就在鸣十三思考的时候，疾驰的马车猛然间奔腾的脚步，接着一队灰衣劲装，以布遮面，手握兵器的人从两旁冲杀而出。
赖皮诚见状当即大喊道：“所有人不顾一切保护少主安全。”
马嘶声，喊杀声，金属交鸣之声，在这朝霞下演奏出一曲别样的乐曲。
赖皮诚手握尖刀挡在马车前面，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武。
一声又急又快的口哨声响起，自两旁冲杀出的人就以最快的速度撤去，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可赖皮诚手下伤痕累累的众人则证明对方确确切切地来过。
“少主，您没事吧？”赖皮诚问道。
鸣十三回道：“我无事，你有事没？情况如何？”
赖皮诚道：“我没事。死了两个弟兄，有四个弟兄受伤。”
鸣十三再次问道：“还能赶路吗？若不行，我们便先回嘉兴。”
“少主，不要担心，我带来护送少主的人都是勇猛过人的好手。”
鸣十三从来人攻杀撤退皆迅速有制上，猜出定是游龙门的人，坐在马车内的他将外面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游龙门的人在自己方出现伤亡的刹那便指挥撤退，他相信很快游龙门便会有第二次进攻。
此间距离杭州城还有很远的距离，而返回嘉兴城则很近，所以他才会劝赖皮诚。
在赖皮诚眼中，这一趟护送之行可是他在焚天阁的立功晋升之路，他怎可能会轻易地回头。
马车走的很慢，可不出鸣十三所料，在他们走出五里左右的距离时，两旁再次杀出人来，攻杀迅速撤退亦是。
待到午后时分，他们总计攻杀四次，致使赖皮诚带出的人已死伤大半，连赖皮诚自己也都已疲倦不堪。
“赖舵主，我们再往前走，定然还会遇到伏击。”
赖皮诚没有接话，他也不是傻子，但他心中在犹豫，在纠结。
“舵主，少主说得对，我们还是先回嘉兴休整一番吧！然后，召集足够的弟兄们再护送少主去杭州城。”手下人出言劝道。赖皮诚握着尖刀的手将刀柄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嘴唇张了又张，迟迟说不出语来，但就在他将要说话时，冲杀的人群第五次向着马车而来，“赖嘉，别他妈的废话，给老子护好少主。”说罢，一声如发泄般的大吼后，向着杀来的人冲去。
鸣十三望着眼前不断左劈右砍犹如杀神降世的赖皮诚，忍不住眉头紧皱，这一次很奇怪，非常奇怪，前四次对面只要出现死亡便会有口哨声传来，命令他们撤退。赖皮诚已斩杀三人，可那个口哨声还没有响起。
“去帮你们赖舵主，他们这一次要来真的了。”鸣十三认真地说道。
赖嘉也看出了对面这一次打算决出个胜负了，当即应了一声便冲了过去。
鸣十三轻闭双眼不忍再看。
突然一个轻微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鸣十三立刻睁开双眼看去，他看到了一身布衣的司空青山。
司空青山的目光还是那般锐利，“你。”
“这些人都是你派来的？”鸣十三怒问道。
“不是。你应该能猜到他们都是谁派来的，我在你们上上次被伏击时追上的你们。”司空青山平静的说道，“不过，那个负责吹口哨的人是被我给控制住的。”
“住手，都住——”鸣十三对着赖皮诚大喊道，可话未说完，司空青山便并指如剑向着他的哑穴点来，同时也打断了他的呼喊。
马车狭小，再加上鸣十三浑身的伤，这一次并没有与司空青山战过几招，就被点中周身几处大穴倒在马车内。
赖皮诚自然看到了马车旁的司空青山，但他此刻正在被几人围攻根本就无法赶过去，急的他一边挥刀一边大骂赖嘉，“你个废物，老子不是让你护好少主吗？你他妈的跑过来干什么？”赖嘉此刻的处境不比赖皮诚好多少，身上已有两处剑伤，“大哥，我，我没想到他们后面还安排的有人。”
一声不同于刚才的口哨声炸响在激战众人的耳边，声响人撤，活着的人，受伤的人，占了上风的人，落入下乘的人全都在瞬间舍弃对手飞速离去。
任谁都清楚司空青山会知道赖皮诚买通邹师爷，连夜放走鸣十三的事情，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司空青山竟会独身一人追来。
“司空捕头，得饶人处且饶人，请您高抬贵手。”赖皮诚说道。
司空青山冷笑一声，道：“饶你们？那岂不是对被你们无辜杀害的人不公平？”
赖皮诚迈步来到司空青山近前，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道：“您辛苦了，拿去喝茶。”
司空青山接过银票放入怀中，道：“很好，又加一条贿赂朝廷官员，证据确凿。”
赖皮诚愤怒地说出一个“你”字，便再也说不下，他不是不敢与司空青山动手，而是在遭遇了五次伏击后他的体力，精神消耗过大，贸然出手不一定能将其拿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鸣十三还在司空青山的手上，万一动手时伤到了鸣十三这是赖皮诚不想看到的事情。
可司空青山这般做，无异于是在逼他动手。
“赖皮诚，你这么低三下四去求，不怕丢了你们焚天阁的脸面，更何况还是当着你们少主的面。”
赖皮诚回头怒声骂道：“你他妈的少在那里放……”最后一个“屁”字他强忍着没有说出口。
严景程带着那日在桃花林中身后站着的八名壮汉出现在众人眼前。
“赖皮诚你这就有点不知好歹了。”严景程说道。
赖皮诚忍着怒气没有开口，此刻见面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面，可赖皮诚这边损失惨重，反观严景程这边却是准备充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赖皮诚若是不由分说地杀向严景程，也很难将其怎么样，现在的他也只能恨自己立功心切准备不够。
“司空捕头，您不在嘉兴城保护着花花草草，怎么有闲心来这种地方？”严景程笑问道。
司空青山说道：“我若不来，怎么能得到你们游龙门和焚天阁互相厮杀的证据。”
严景程的脸色在瞬间变冷，眼中也露出无尽的杀机，“司空青山，你处处针对我们游龙门，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司空青山笑道：“严景程，你错了。我并不是在针对游龙门。”
严景程哦了一声，“那你是什么意思？”
司空青山的目光再次锐利，冷声道：“我是要将任何草菅人命，目无王法的畜生缉拿归案。”
严景程怒极反笑，“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司空青山，你现在未穿官服，未握官刀一身布衣，又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就算真出点什么事，别人也不会想到我的头上。”
司空青山呵呵笑道：“动手吧！我很想看你杀害朝廷官员的事情成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