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章 苏明月
大理寺停尸房内弥漫着浓重的龙脑香气。
季随风用银针拨开舞姬含笑胸前的衣襟,针尖在接触到皮肤的刹那突然泛起诡异的蓝光。
他眉头微蹙——这具尸体已经停放三日,按理说尸僵应该开始缓解,可含笑的四肢依然保持着飞天舞姿的紧绷状态。
“让开。”
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季随风转头时,看见一个身着月白襦裙的少女正跨过门槛。
她发间只簪着一支素银针,针尾坠着的青玉药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青砖地上投下粼粼光斑。
“药王谷苏明月。”少女径自走到尸体前,从袖中取出三寸长的银针。
与季随风惯用的细针不同,她的针中空如管,针身上刻着螺旋纹路,“赵大人说你需要个懂西域奇毒的帮手。”
季随风注意到她腰间悬着的青铜药囊——囊面刻着七叶一枝花的纹样,正是药王谷的标记。
但更令他在意的是少女右手小指上的银戒,戒面凹槽与慕容秋荻那枚竟有八分相似。
苏明月的银针突然刺入尸体左胸。
针尖入肉的瞬间,针尾的药玉突然泛起红光,整根针管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季随风瞳孔骤缩——这种以药玉共振探伤的手法,分明是失传已久的“鸣泉针法”。
“听。”苏明月将针尾贴近季随风耳畔。
针管中传来的回音异常沉闷,每隔三次心跳就会出现一次诡异的空响,“像不像两个腔室在交替共鸣?”
季随风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是说...”
“双重横膈膜。”少女抽回银针,针尖带出一缕金丝,“这具尸体生前是连体人,后来被西域幻蛊强行分离,你看这里。”
她的指尖突然按在尸体肋下三寸,皮肤竟如帘幕般掀开,露出底下紫红色的肌肉组织,“天然形成的肉膜隔断,没有手术痕迹。”
季随风用银针挑起那缕金丝。
细丝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泽,与教坊司乐谱夹层发现的天蚕弦如出一辙。
他突然想起醉仙楼老鸨的证词——含笑半月前曾突发急病,请了西域来的医师诊治。
“那个医师...”
“提着鎏金药箱,箱盖上刻着狼头纹。”苏明月接话道,同时从药囊取出一把琉璃小刀。
刀刃划过尸体胃部时,竟发出切割金属的刺耳声响,“果然在这里。”
半片青玉残佩从胃囊中滚出。
玉佩上半个狼头狰狞毕露,獠牙处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季随风正要细看,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奇特的笛声——音调忽高忽低,像极了《破阵乐》的变徵之音。
含笑的尸体在这乐声中剧烈抽搐起来!
尸体皮肤下的金纹如活物般扭动,在胸口汇聚成完整的幽冥印。
苏明月反应极快,三根银针呈品字形刺入尸体的天突、膻中、鸠尾三穴。针尾系着的药玉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鸣响。
“音波控蛊!”她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在银针上。
血液顺着针身螺旋纹路流下,竟在尸体表面形成血色的音律符号,“快用你的银针封住她耳后的翳风穴!”
季随风甩出三根银针。
针尖触及皮肤的刹那,整具尸体突然坐起!
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金色液体,嘴角扭曲成诡异的微笑。更骇人的是,她开始用指甲抓挠胸前的幽冥印,每抓一下就有金粉簌簌落下。
“她在破坏印记!”苏明月从药囊抓出一把朱砂,凌空画出血符。
当符文压到尸体眉心时,季随风突然发现她后颈处浮现出细密的鳞片状纹路——与铜转轮上的天蚕金缕一模一样。
笛声骤然转急。尸体猛地张开嘴,喉间滚出混着金粉的嘶吼:“七...转...”话音未落,她的胸腔突然炸开,数十条金线如毒蛇般朝二人激射而来!
苏明月旋身甩袖。
七枚药玉呈北斗状排列,在空中结成光网。
金线撞上光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竟在青砖地面刻出《霓裳羽衣曲》的音律图谱。
季随风趁机将银针钉入尸体四肢关节,针尾系着的铜铃随着金线挣扎叮当作响。
“这不是普通控尸术...”季随风看着铜铃诡异的震动频率,突然想起教坊司的齿轮图,“有人在用《破阵乐》操纵她体内的天蚕弦!”
苏明月突然割破手腕。
鲜血滴在药玉上的瞬间,所有金线齐根断裂。
她踉跄着抓起那半片狼纹玉佩:“拓跋氏的冰蚕蛊...怎么会...”话未说完便喷出一口鲜血,血珠落在玉佩上竟凝结成冰晶。
尸体终于不再动弹。但季随风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仿佛在指向停尸房西北角的橱柜。
当他把银针探入橱柜缝隙时,针尖突然被磁石般吸向内侧,带出一小片藕荷色布料。
布料上沾着的金粉还是湿的,显然有人不久前刚藏在这里。
他猛地拉开橱柜,里面赫然用血画着个残缺的幽冥印,印记中央钉着半枚银戒——戒面凹槽里残留着冰蓝色的丝絮。
苏明月捡起银戒时,药玉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冰蚕蛊王的气息...另一个舞姬还活着!”
...................
申时三刻,细雨笼罩着醉仙楼。
季随风站在顶层雅间里,指尖抚过窗棂上几道新鲜的爪痕——痕迹深及寸许,边缘处嵌着青玉碎屑。
苏明月正在查验妆台上的胭脂盒,嫣红的脂粉下压着张字条,西域文字写着“亥时三刻,老地方”。
“看这里。”她突然用银针挑起妆镜边缘的金线。线头延伸至房梁,几滴金色血液正顺着瓦缝渗下,“有人被吊在这里取血...”
季随风跃上房梁。
腐朽的木质上留着清晰的捆绑痕迹,还有半截断裂的银链——链节上刻着与玉佩相同的狼头纹。更诡异的是,梁上散落着几粒冰晶,在掌心中竟缓缓蠕动起来。
“冰蚕蜕皮。”苏明月的声音发颤,“蛊王即将成熟,届时所有中蛊者都会...”
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一只覆着铁甲的手穿透瓦片,直取苏明月咽喉!季随风的银针后发先至,针尖撞上铁甲迸出蓝色火花。
袭击者吃痛缩手,但更多瓦片被掀开,三道黑影如秃鹫般扑下。
“狼卫!”苏明月甩出药玉。
青紫色的烟雾中,黑衣人露出布满金纹的面容——他们的瞳孔都是诡异的冰蓝色,与舞姬尸体如出一辙。
为首者弯刀横扫,刀风竟带着《破阵乐》的旋律,震得满室银器共鸣作响。
季随风突然将银针插入自己耳后的翳风穴。
封闭听觉的刹那,他看见苏明月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药玉上。
血雾中浮现的狼头虚影与黑衣人身上的金纹相互撕咬,而妆台上的铜镜正倒映出屋顶上,另外两名黑衣人突然又隐身藏在屋顶上。
黑衣人的刀锋突然转向铜镜,镜面炸裂的瞬间,无数银丝从碎片中激射而出!苏明月拽着他扑向窗外,身后传来建筑物坍塌的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