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降
（本书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爽文，喜欢无脑小白文的慎入，谢谢。）
树人先生在网上说过：人离乡贱。
有的人想发设法地想要润到国外，但有的人想要回家而不可得。
………………
作为亚洲四小虎之一，1994年的爪哇对于当下大部分国人来说是个令人向往的地方。
至少位于东爪哇的泗水是如此。
作为仅次于雅加达的第二大城市，这片面积高达300平方公里，气候湿润温热的地方，不但是爪哇最重要的制造业、农产品加工业、贸易中心之一，也是当下华夏这些出海企业心目中的兵家必争之地之一。
而此刻的泗水机场，
杨兑正懒洋洋地扛着一面写着中文的牌子蹲在出机口，两只眼睛神游天外似地盯着远处发呆，再配上那一身花里胡哨的花衬衣和沙滩裤，以及那双妖艳无比的蓝色布绳木底人字拖……
十足的小混混打扮，全然看不出一丝接待新领导该有的恭敬模样。
………………
”这位小同志，请问……你是不是在接人？”
正当杨兑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眼前忽然一暗，紧接着耳旁忽然传来一个沉厚的声音。
抬头看去，身前不远处一名年近五十的西装男子正在笑眯眯地着看着自己。
这笑容，乍看之下极为亲近热情，但配以那双在各处小幅度游走的眼睛，却带着一种九十年代国企领导特有的漫不经心。
只不过，
国内那边说的是接任的总经理会带着一小支骨干团队空降过来，杨兑还以为会来上个三四号人，撑死了也就七八号而已；
但是……
骨干不骨干的暂时不谈，
眼前这乌泱泱的近二十号人……是啥情况？
想起自己单位现在那乱糟糟的情况，心中已经有所猜测的杨兑默默地叹了口气……
看见杨兑没说话，中年人有些诧异地指了指面前的那块牌子：“大华国际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苏元华……没错啊！”
说着，上下打量了杨兑两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还说是……小同志是大华国贸聘用的本地雇员，听不太懂普通话？”
杨兑闻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才爪哇人！你全家都是爪哇人！
心里吐槽着，杨兑站起身来，脸上展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主动把中年人的行李箱接了过来：“哎呀呀，原来是苏总啊，鄙人杨兑，现任大华国贸单证部二组的临时主管。”
一番听上去简单之极的自我介绍后，杨兑一脸的懊恼：“都怪我，前几天刚大病了一场，身子还没好利索，连带着反应也慢了半拍！刚才还诧异着站在眼前的究竟是哪位领导这么气质不凡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您大驾光临……抱歉！抱歉！”
听到这油润味十足的马屁，苏元华的眼角跳了跳，对于眼前这个很有些小帅的年轻人印象顿时差了三分。
此时正值国内经济困顿之际，他们这批出海公司身上背负的都是沉甸甸的责任；而由于自身的经历，苏元华更欣赏的是那种肯踏踏实实做实事的勤勉之辈，而不是这种油嘴滑舌的家伙——而在上一任总经理任间，大华国贸足足近一年年竟然没有出任何像样的成绩不说，更是出现了几次重大的疏漏，他对于这种溜须拍马之辈就更加厌恶了。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初次见面，自己又是空降而来，在机场这种场合里，苏元华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只是笑了笑，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行李箱扶了回来：“小杨既然身体不适，那就该多加休息，不宜过于劳累……这箱子里装的全是衣服，也不重，我自己拖着就成！”
杨兑察觉出了对方隐约的排斥，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解释什么。
事实上就他而言，苏元华对他的感观好坏与否并不重要，甚至他还巴不得这位新任总经理瞧不上他，早早地把他打发回国内。
当然，是以一个华夏人的身份重新回到国内。
而不是以当下这种三无黑人的身份回到自己的故土。
想到这，他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沉痛地看着苏元华：“苏总，公司上个月出事，严格说起来，我这个单证部临时主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此，我感到深深的羞愧，也愿意承担起自己该负的责任。”
微微顿了顿，杨兑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期待：“所以，我想冒昧地问一下，公司对我的处罚文件下达了没有……调回国内的程序什么时候能走完？”
对于八九十年代的人来说，只要不是去那些特别危险的地方，出国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所以，请缨调回国内，的确算得上是一个较为严厉的自我惩罚了。
孰料苏元华闻言后，却是诧异地看了一眼杨兑，想了想后，这才不是很确定地开口说道：“你就是那个……过往的身份信息全部遗失，申请让公司帮忙重新在国内登记落户的外聘人员？”
像大华国贸这种国有底色的驻外华夏企业，按照当地法律雇佣的本地职员不少，但是外聘的员工、尤其是外聘的华人员工却是罕见至极。
再加上这货又是个什么历史资料都没有的三无人员，因此即便苏元华之前从未见过杨兑，却也一下子想了起来。
杨兑立刻纠正道：“不是外聘人员，是中方员工……一个半月前，胡总已经在替我向国内提交人事申请了。”
听到“胡总”这两个字，苏元华淡淡扫了扫眼前的年轻人：“可是你的资料审核还在走程序……在这之前，你依旧只是大华国贸的外聘人员。”
都一个半月了，还在走程序？
听到这个答案，杨兑的失落难以抑制，一时间竟然呆在了原地。
………………
见到杨兑竟然这么一副没有眼力劲地杵在原地，全然没有一个接待人员该有的做派，其他人顿时不乐意了起来。
于是乎，几道眼神交汇下，一名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子忽然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哎呀，杨主管，差点忘了一件事，刚才机场海关那边，我行李箱里帮苏总带的六条红塔山被扣了……你能不能帮我跟海关那边通融一下，把这些烟要回来？”
说着，年轻女子取下墨镜，露出精心修饰过后的脸蛋，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苏总的烟瘾大，而爪哇这边又全都是些苏总抽不惯的香料烟……这些烟找不回来，我肯定要被苏总骂死了！”
杨兑被这黏糊糊的声音惊醒过来，瞅了瞅其余几个憋着笑的年轻人，又瞥了一眼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苏元华，
叹了口气后，却只是很光棍地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想我没法子帮你这个忙了；爪哇这边有规定，入境每人只允许携带两条香烟，而且还需要购物小票作为证明；”
“如果你们只是在这两条烟的基础上随身携带了几包散的被查，我还能帮上点忙，但是一个行李箱里就塞了六条烟……不好意思，我无能为力！”
一众空降兵闻言，看向杨兑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丝鄙夷。
一个青年男子愁眉苦脸地凑了过来：“这些年各国对于走私烟查的比较严，这事可以理解，可是……我被扣留的那几幅中药，杨主管总能帮我想想办法吧？”
说完，青年男子解释道：“大华国贸这边不是老有人生病么，我问过人了，应该是水土不服所造成的，所以我来之前还特意找中医配了两大包中药……”
话还没说话，杨兑就已经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根据这边的规定，即便是自用，没有医嘱，且无法说明用途的药品是没法子过关的……而很不幸，中医虽然跟这边的巫医有许多类似的地方，但非包装中成药，还是没法子获得承认！”
“那我带的那两方火腿呢？怎么就被没收了？杨主管能不能帮我要回来……我听说爪哇这边的饮食习惯跟国内完全不一样，我怕吃不惯。”
“不好意思，这个我无能为力……拜托你们搞清楚，爪哇是穆斯林国家好不好！”
…………
五分钟后。
所有“请求”全都被驳回的空降兵们看向杨兑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那些火腿也就罢了，毕竟涉及到信仰问题，他们不好说什么，
但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也追不回？
看来你这个被上任总经理颇为看重的“外聘人员”，能耐也就那样嘛！
杨兑把这些家伙的反应纳入眼底，脸上的笑容不变，暗地里却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
这些人啊，
对这边包括政策法规、民俗民风之类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也就罢了，
最关键的是……
你丫的真的以为这里是国内？
作为一个被社会毒打了整整两年的00后，看到这些老古董们那青涩的不能再青涩的业务素养，杨兑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要不是自己放不下那份坚持，
要不是为了在这个年代重新获得华夏国籍，
像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小爷我早就劈头盖脸地喷过去了！
靠！
一堆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