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惊鸿
庭院之中,春雨如丝,淅淅沥沥地飘落,打湿了青石板地面,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墙角的几株桃花在雨中娇艳欲滴,花瓣被雨水打落,零落成泥。唐临站在檐下,手中拿着一块杏仁酥,悠然自得地咬了一口,碎屑簌簌落下。
“千机匣第三式——”他咽下口中食物,高声喊道,同时身形一晃,向前冲去。只见他脚下假意一绊,身体前倾,仿佛就要摔倒在地。就在众人惊呼之时,他右手从袖间甩出一道细微粉末,在雨中四散开来,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那粉末透着诡异的幽光。“假装被门槛绊倒,趁机撒毒粉!这招出其不意,关键就在你们的演技,得让敌人真以为你们是个菜鸟。”唐临拍了拍手,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笑意,向一旁新收的乞儿们讲解着。
乞儿们围成一圈,大多衣衫破旧,头发蓬乱,脸上带着好奇与懵懂。看到唐临这滑稽又惊险的演示,起初都笑作一团,相互推搡打趣。一个瘦高个男孩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指着唐临:“楼主,您这招太逗了,跟戏班子似的。”
其他孩子闻言,笑得更欢。
唐临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闪过一丝凌厉。他猛地转身,抬手抽出袖箭,搭弓上弦,动作一气呵成。“嗖”的一声,袖箭如流星般射出,瞬间射灭了十丈外一支燃着的香头。香头火星四溅,在雨幕中熄灭。笑声戛然而止,乞儿们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愕,嘴巴张得老大,显然被唐临这一手惊到了。
“笑啊?”唐临脸色一沉,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刚才笑得最欢的男孩面前。他大手一伸,狠狠掐住男孩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男孩双脚离地,双手拼命掰扯唐临的手指,脸色涨红,眼中满是惊恐:“楼主…饶命…”
唐临凑近男孩,目光冰冷如刀:“错一招断一指。在这江湖,生死只在一念间,容不得半点马虎。”说罢,他猛地甩开男孩。
男孩摔倒在地,咳嗽不止,身体颤抖。
唐临看着男孩狼狈模样,心中微微一软。他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糖,塞进男孩怀里:“所以老子教你们…怎么笑着杀人。在绝境中,心不能乱,笑能惑敌,杀招藏于无形,懂了吗?”
男孩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又坚定地点点头。
唐临站起身,望向窗外雨幕,听着那春雨滴答,仿若又回到了与苏夜相伴的时光。那时苏夜轻抚琴弦,琴声悠扬,如这春雨般轻柔,如今却只剩他一人,在这残酷江湖。最初想创立听雪楼,只是想知道,她还活着吗?她在何处?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查不到她的消息?她早就不在了吗?
前路漫漫,荆棘丛生,但为了心中坚守,为了那些逝去的人……
司徒府。
室内烛火摇曳,光影在雕花窗棂上舞动,似也在窥探这一室的秘密。司徒镜身着华服,袍上金线绣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他居高临下地站在苏夜身前,眼神里透着审视与玩味。
“抬头。”司徒镜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口吻。他伸出手,修长的指甲精心修剪过,泛着冷光,缓缓刮过苏夜的下巴,那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凌人之气。苏夜顺从地扬起脸,目光却如寒星,冷冽而坚定。司徒镜沾了胭脂的指尖顺势在她锁骨处轻轻一抹,那里曾醒目刺眼的“罪奴”烙印,如今已了无痕迹,肌肤仿若羊脂玉般白皙无瑕。
司徒镜微微侧身,看向一旁的铜镜,镜中的少女不过十七岁,眉眼如画,倾国倾城之色足以令世间男子倾倒,可那杏眼中却凝着一层霜,冷得像淬了冰的琉璃,拒人于千里之外。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江南花魁赛,是你入局的踏板。听话,否则蛊毒能让你生不如死。”司徒镜边说边拿起金丝面纱,动作优雅地系在苏夜耳后,那红绳故意勒过她眼角下的朱砂痣,仿若要将这一抹妖冶艳丽衬得更为夺目,“若能让太子殿下多看你一眼……”
后面的话语未尽,可其中深意,苏夜又怎会不知。这是一场权力的棋局,而她,是被推至台前的关键一子。
这些年,苏夜乖巧颔首,柔顺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摆动,柔顺至极。然而,她藏在袖中的手悄然一动,纤细手指捏住银针,轻轻一挑,面纱的暗扣便松动了三分——只需一阵微风拂过,这精心伪装的面纱便会掀开,露出她不欲人见的真实面容。她心中暗自盘算,司徒镜啊司徒镜,你机关算尽,却不知我也自有主张,你若把我推向权力漩涡,还能掌控我?
秦淮河上,画舫如星罗布,灯火辉煌,将墨色的河水染得五彩斑斓。丝竹管弦之声悠悠飘荡在水面,与欢声笑语交织成一曲浮世乐章。苏夜身姿轻盈,仿若暗夜精灵,她的脚步声隐匿在这喧嚣之中。
无人察觉听雪楼楼主悄然降临在对岸画舫。唐临一袭黑袍,融入夜色,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暗处熠熠生辉,他此番亲自前来,只为查探司徒镜的行踪与把柄,寻得那能扳倒这奸佞的关键契机。
苏夜足尖轻点,踩着《霓裳》激昂的鼓点,如飞燕般跃上主舫。她腰间金铃被特意制住,寂然无声,不让丝毫响动暴露自己。水袖在空中舒展、翻飞,仿若灵动的游蛇,刹那间,三支淬毒的银簪已从袖间疾射而出,精准无比地钉入评委席——那几个位置,恰好是司徒镜朝堂政敌的席位。这一手,利落狠辣,是她蛰伏许久的反击。
“好!”岸上观者被这惊艳一舞所震撼,喝彩声如雷鸣般响起,响彻河畔。苏夜趁势旋身,就在这瞬间,那精心维系的面纱倏然飘落,惊鸿一瞥间,她绝美的容颜展露无遗。画舫之上,瞬间寂静无声,众人皆被这容颜摄住了心神。
远处暗中观望的唐临,原本不甚在意,然后悄然一瞥,心脏便猛地跳动,双手不自觉握紧,眼中满是激动与欣喜:她还活着,她竟还活着!可她怎会在对面?满心疑惑与急切之下,他匆忙唤来下属,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去查查对面舞姬是谁?”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在瞬息之间。就在此时,一声太监尖细的通传划破夜空:“太子殿下临时起驾寒山寺——”这声呼喊仿若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的热情,也打乱了司徒镜的计划。画舫上众人开始慌乱起身,准备恭迎圣驾,而苏夜站在原地,目光望向远方,心中暗忖:这变数,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