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族地盘
“师妹，莫要声张。”
一个略显沉稳，却又藏不住少年人那份意气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显摆的意味。
“那老狐狸狡猾着呢。先前玉清师叔布下的‘追魂印’，本以为万无一失，嘿，还是让它寻了空子。”
“吱呀——”
殿宇偏门应声而开，两道身影悠悠然踱了进来。
光线随着他们的移动在地面上游走。
柱后，顾白整个蛇躯骤然僵直，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极致，仿佛彻底化作了殿中冰冷石雕的一部分。
他屏息凝神，空气中檀香与灵气的味道愈发清晰，还有那两个不速之客身上传来的，属于活人的气息。
“若非师叔当机立断，舍了宗门一块珍贵的‘虚空挪移符’，怕是真让它逃回妖族腹地，再想捉，难如登天。”
先进来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上下，一身浆洗得略显陈旧的淡青道袍，样式朴素，料子却非凡品，隐有华光内敛。他样貌平平，唯独那份不自觉流露的傲然，似乎看什么都矮了三分。
“虚空挪移符？”
紧随其后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双丫髻上簪着几朵不知名的小巧灵花，衬得一张宜喜宜嗔的鹅蛋脸越发娇俏。
她一双水灵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空旷殿宇，正是先前那道娇憨女声的主人。
“师兄，那狐狸到底什么来头，竟值得师叔如此破费？”
“嘘。”
青年男子回头，示意她小声，“玉清师叔说了，那老狐狸可有大用。”
“可是要……”
少女的惊呼短促而尖锐，随即慌忙用小手掩住了口，圆睁的杏眼中满是骇然。
“此事未成，师叔还在筹划。”
青年男子压低了嗓门，语气郑重，“万不可对外声张，若是走漏了风声，引来其他觊觎者，你我都担待不起。”
“哦哦，师兄，我晓得了。”少女连连点头，声音也放轻了许多。
“那狐狸现下关在何处？我们快去瞧瞧，我还从未见过活的狐妖呢！”
少女按捺不住好奇，轻轻拽了拽青年男子的衣袖。
青年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被依赖的满足，语气却故作平淡：“急什么。早被玉清师叔捆了个结实，押入后山‘锁妖塔’了，插翅难飞。”
锁妖塔。
这名号入耳，顾白便觉一阵恶寒。
听着就不是什么善地，倒像是专为他们这些“非我族类”量身打造的囚笼。
那银狐修为与自己相若，手段也算不上顶尖，何至于此等待遇？
脚步声与低语声渐渐朝着大殿深处行去，看样子是要从另一侧的偏门离开。
殿内重归寂静。
顾白依旧蛰伏不动，冰冷的鳞片紧贴着粗糙的柱身。
必须走。
尽快。
可此地全然陌生，路径不明，殿外是何光景，宗门内又有多少强者，他一无所知。
这般贸然闯出，与自投罗网何异？
他缓缓转动头部，细细聆听，试图从空气的流动中分辨出更多信息。
“师兄，你说这大殿如此空旷，平日里都做何用途？瞧着有些瘆人。”少女的声音远远飘来，带着一丝回响。
“宗门禁地，自然肃穆，休要多言。”男子的声音听着已有些模糊。
“吱呀——”
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而后，彻底安静下来。
柱影微晃。
一道修长的影子，不带一丝烟火气，从巨柱后滑出，紧贴着冰冷殿墙的阴影。
每一片鳞甲都严丝合缝，动作间，几近无声。
他选择跟上。
两眼一抹黑地逃，那是莽夫，活不长久。
至少，先探探路。
青石地面光洁如镜，他的腹鳞游走其上，未曾发出一丁点可供察觉的异响。
这份对身体的掌控，妖族中亦不多见。
前方那两名弟子，对这空旷殿宇似乎熟悉得很，压根没想过身后会有个胆大包天的“小尾巴”。
他们穿过大殿，推开另一侧的偏门。
门外，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廊道。
廊道之外，天光豁然开朗，空气里裹挟着草木清香与隐约的鸟鸣。
更让那道影子微微一顿的是，此地的灵气竟比大殿之内还要浓郁几分。
好地方。
真他娘的好地方。
北海那穷乡僻壤，灵气稀薄得跟兑了水的米汤似的。
再瞧瞧人家这宗门。
啧。
顾白心里不禁啧啧称奇。
就在这短暂的停滞间，前面那少女的声音再次飘来，这次添了几分迟疑。
“师兄，玉清师叔他们……这次，当真要用九十九只‘三阴属性’的妖兽，来炼制那‘九转聚灵丹’么？”
廊道间的风似乎都滞涩了片刻。
那男修嗤笑一声，尾音拖得有些长，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冷峭。
“怎么，师妹又动了那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那些畜生，哪个不是茹毛饮血，凶性难驯？留它们在山林间，只会祸害更多无辜。”
“如今能为我等修士大道贡献，助长修为，也算是它们的福报了。”
他话语间的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道贴墙的影子，似乎凝固了一瞬。
九十九只妖兽！
顾白的蛇瞳收缩了几下，一股子寒意从蛇尾一路直冲天灵盖。
“可……可我听说，这次捕获的妖兽里，还有不少是才开了灵智不久的小妖……它们……它们或许，还什么都未曾做过……”少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些许挣扎。
“妇人之仁！”男修冷哼，语气陡然严厉。
“师妹，你须得时刻警醒！修仙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与天争，与地斗，与人搏命。”
“对这些异类心存怜悯，便是对我辈修士最大的残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留着，终究是祸害！”
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紧要之事，声音压低了些许，却更显郑重。
“还有一桩，你需格外上心。师叔此次动用‘虚空挪移符’擒那老狐，法阵运转时，似乎出了些微的岔子，波动比预想中要剧烈不少。”
“玉清师叔他们事后查验，推断在挪移途中，兴许是空间震荡，不慎将某些……倒霉的生灵，也一并卷了过来，落在了咱们宗门左近。”
“所以，你这几日巡山，务必多加留神。”
闻及此言，顾白的心脏猛的漏跳一拍。
“一旦察觉宗门内有任何来历不明的妖气，也须得立刻上报，切不可疏忽大意，明白了吗？”
“那……要是真有呢？”那女修怯怯发问。
“还能如何？一并处理了便是。莫非，还要留着过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