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打铁开始求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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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动机

篝火噼啪,义庄静谧。

慧玛对周锐的疑问,只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便不再作答。

仿佛那等凡俗之物,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周锐默然,心中念头百转。

以她的身手,若真想求取荣华富贵,简直易如反掌。

无论是去投靠州府里那些手眼通天的大员显贵。

还是在哪个郡县的豪门望族中当个供奉门客。

都能轻易换得旁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锦衣玉食、仆从如云。

甚至……凭她那已臻化境、深不可测的武功。

若是愿意,便是自立门户,开宗立派,聚拢一批亡命之徒。

在这盗匪横行、官府势弱的岭南地面上裂土称王。

也未必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何至于……

选择做这等刀口舔血杀手行当?

甘愿被那些大人物们当作一把刀来使唤。

卷入州府那些错综复杂、尔虞我诈的权力倾轧之中,为虎作伥?

此次不远千里来到这偏僻的岭南县。

仅仅是为了刺杀一个铁匠行会的柱首郭严泰……

对她这等级数的人物而言,简直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锐心中的困惑,慧玛拨弄篝火的动作微微一顿。

“光明正大?小家伙,你活了几年?

见过几次真正的‘光明正大’?

这世上之事,大多本就是一笔糊涂账。

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清清楚楚的道理。

我接下这趟来岭南的‘活计’,并非为了金银。

只因……雇我之人手中,恰好有一样我寻觅了许久的东西。

各取所需,一场交易罢了。”

周锐心中一动。

她需要的东西?

能让她不惜亲自出手杀人也要得到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

还是早已失传的绝世武功秘籍?

他脑中念头飞转,但随即又自我否定。

不对。

以她的武功,若真只是为了某件具体的物件,这世上怕是没几处地方能拦得住她!

她又何需与人做什么交易?大可以直接去抢!

除非……那不是实体之物,而是……某种只有对方才能提供的情报?

慧玛似乎并未在意周锐心中所想,她只是冷冷地说道:

“小子,郭严泰的死,州府那些高门大户之间的浑水,都与你这个在铁匠营里刨食的小铁匠,没有半分干系。

你今日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我没有当场杀你灭口,已是看在你我有过那几分不算情分的‘香火缘’。

又兼你为我辛辛苦苦打了那柄水钢剑还算合用的份上。

往后,安安分分地打你的铁。

老老实实地参加你的那个什么狗屁锻刀大赛。

或许还能凭你那点手艺,混个出身,在这岭南地面上安身立命。

若再敢像今日这般胡乱揣测,四处打探。

甚至妄图插手那些你根本不该碰、也永远碰不起的棋局……”

她微微抬起头,斗笠的黑纱下,那双赤色的眼眸带着凛冽的杀意,直刺周锐心底!

“……别说州府那些真正的大人物。

便是这小小的岭南县,你也未必能囫囵着走出去!”

面对慧玛的警告,周锐却出奇地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

有铭文在身,他怎么可能安于一隅。

在这小小岭南县安度后半生。

去到州府、龙庭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此番询问也不过是为之后提前盘算罢了。

“慧玛前辈,如果拿到了那样东西。

您与那位州府大人物之间的‘交易’,也算是两清了?”

慧玛闻言,沉默了片刻。

周锐见状,心中那份猜测愈发清晰,继续说道:

“前辈您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早已臻至我等凡人难以想象的化境。

放眼这天下,怕也难寻几位真正的敌手!

常言道,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郁郁不得志,任由旁人驱使如牛马?

以前辈您的实力与手段,便是从此脱离那些人的掌控。

自立门户,开宗立派,或是寻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逍遥自在。

岂不是比继续做这等……身不由己的‘活计’,要强上千倍百倍?”

这黄口小儿,倒还真会拾人牙慧。

拿些不入流的江湖口号和话本故事里的桥段,就想来‘策反’我?

真是……天真得可笑至极!

“小子,你懂什么?大丈夫?逍遥自在?

你以为那是路边长着的大白菜,你想摘就能随手摘来的吗?

多说无益。”

慧玛似乎不愿再与周锐纠缠这些在她看来幼稚可笑的问题。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岭南之事,于我而言,已经了结。

我今日便会离开此地,从此山高水远,后会……大约是无期了。

至于你……看在你我有过那几分微末的香火情分。

给了我一把还算过得去的刀剑的份上。

今日我不杀你,也算仁至义尽。

你若真有那份本事。

“能从这小小的岭南县活着走进州府那龙蛇混杂之地,并且……”

她话锋一转,语气骤冷,仿佛刀锋贴喉。

“……并且能在我那柄刀彻底崩毁之前。

又或者……你真能把【死门八段斩】练到‘意成’之境。”

她微微一笑,眼角挑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那时候……我未必不会,看在今天这点情面上,帮你做一件小事。

就一件,力所能及的。也算……不欠你什么了。”

周锐听着她这番近乎“诀别”的话语,心里一阵复杂翻涌。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能与她平等交谈的机会了。

他深吸一口气,略带试探地问道:

“多谢前辈厚爱。只是……小子有一事不解,还望前辈指点。

为何非要小子千辛万苦去寻您?

您若将来有事,或是想看看那柄水钢剑练得如何了。

便不能偶尔……屈尊来寻我一回?”

“放肆!”

慧玛原本已转身欲走,闻言身形猛地一顿,一股比先前更骇人的寒意如骤雪席卷四周!

她身影一晃,瞬息欺近,一把揪住周锐胸前衣襟,将他半提起来!

“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给你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

她声音低哑,透着寒铁般的怒意:

“我做事,何时轮得到你这种小子来指手画脚?”

那一瞬,周锐只觉整个人仿佛被扔进冰窖,胸口像被猛兽死死按住,几近窒息!

但他仍咬牙支撑,艰难地道:“前辈……息怒……小子无心冒犯……”

“哼。”

慧玛冷哼一声,手一甩,将他远远扔开,周锐踉跄着撞上墙,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没有再逼近,只是站在原地,语气冷得像冰面下的刀锋:

“听好了。不是你死,就是那柄水钢剑碎。

不是你刀成‘意’,就是你刀断情绝。只有这两种结果。

否则,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毫无瓜葛。”

她目光微冷,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听明白了,就给我滚。”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像是也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与兴趣。

可就在转身欲走的那一刹那,她背过身子,语气低缓下来:

“我还是不明白……”

她停了一下,似是在斟酌那不愿说出口的情绪。

“你今日费尽心机,孤身追到这荒山义庄来,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

哪怕我明明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却仍执意不肯罢手。

你究竟——是在图什么?

若是为郭严泰那老东西寻仇……你这点本事,连自保都勉强。

在我面前,不就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你自己应该心知肚明。

你先前问了很多,也试探了很多……

甚至连我背后之人的身份都敢往外猜。

你的神情里,我看到了惊惧、看到了愤怒,也有迟疑……

可唯独没有真正想置我于死地的那种仇恨。

你根本……不像是个来报仇的人。”

“所以,”她的话钻入少年的身子,像要把他剖开来看:

“你今夜过来,为的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