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佥事遗刀
镇幽司,校场西侧。
沈既白,手持青铜腰牌,踏入一处青砖围成的演武场。
十名身着玄色劲装,武者早已列队等候,见他走来,齐刷刷抱拳行礼。
“属下参见沈小旗!”
声音整齐划一,如刀劈金石。
沈既白,目光扫过众人,微微颔首。
“无须多礼,你们介绍介绍自个,我先熟悉你们的名字。”
“是,小旗”十人应诺。
这时,沈既白,就仔细,看起这十名手下来。
只见,站在最前的是一名身高近九尺的巨汉。
他肌肉,虬结如铁铸,双臂粗如常人大腿,皮肤黝黑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浓眉如刀,眼若铜铃,下巴蓄着短硬的胡茬。
“雷烈,淬体境七层,擅使双锤。”
他拍了拍,腰间处两柄西瓜大小的乌金锤,“沈小旗若有吩咐,尽管差遣!”
嗓音浑厚,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雷烈,身旁,站着一名瘦削如竹的男子。
他面容冷峻,眉骨高耸,腰间悬着,一柄细长的黑鞘刀。
“韩七。”他只吐出两个字,嗓音沙哑如磨砂,便再无声息。
雷烈,咧嘴一笑,拍了拍韩七的肩膀:“小旗,韩老弟不爱说话,但刀快得很,曾一刀斩过夜煞级的邪祟。”
韩七,眉头微皱,侧身避开雷烈的大手,冷冷道:“聒噪,就你话多。”
队伍里,最年轻的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瘦小,皮肤微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狡黠。
“嘿嘿,沈小旗,我叫林小满,淬体境五层,轻功还行,探路、盯梢、顺点小玩意儿……咳咳,我是说侦查敌情,都挺在行!”
他挠了挠头,又补充。
“哦对了,我还会点机关术,陷阱、暗器啥的,您要是需要,我随时效劳!”
站在林小满旁边的是一名女子,身姿高挑,她面容冷艳,眉如远山,杏眸清冷,唇色淡如霜雪。背后负着一张乌木长弓,箭囊里插着十二支银翎箭。
“燕霜。”她声音清冽,如冰泉击石,“擅弓术,百步穿杨。”
说完,便不再多言,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箭羽,似在检查箭矢的锋利程度。
一名满脸横肉大汉挤上前,络腮胡如钢针般炸开,胸膛厚实如城墙。他嗓门极大,说话时唾沫星子横飞:
“张铁山!淬体境六层,练的是硬气功,刀枪不入!沈小旗,往后冲锋陷阵的活儿,交给我准没错!”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肌,发出“咚咚”闷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站在角落的是一名瘦高男子,面容阴鸷,眼眶深陷,颧骨高耸,整个人如同一根枯竹。他双手拢在袖中,嗓音低沉嘶哑:
“莫三,擅毒。”
短短四字,却让周围几人下意识退开半步。
林小满干笑一声:“莫老哥的毒……咳咳,连邪祟都能放倒,就是脾气怪了点。”
队伍里,唯一的胖子,圆脸圆眼,肚子滚圆,活像个富家员外。他搓着手,笑眯眯道:
“钱福,淬体境四层,没啥大本事,就是会算账、管钱、采买物资……嘿嘿,沈小旗,往后队里的饷银、补给,交给我打理,保证一文钱都不会少!”
他拍了拍,腰间鼓鼓的荷包,铜钱碰撞声叮当作响。
一名年约四旬的老兵,左脸一道狰狞刀疤从眉骨划至嘴角。他嗓音粗粝,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
“赵老九,老兵油子,没啥境界,就是命硬,死不了。”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沈小旗,往后拼命的事儿,算我一个。”
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束着高马尾,腰间左右各悬一柄短剑,说话干脆利落:
“柳青,双剑流,淬体境六层。”她抱拳一礼,“沈小旗若有任务,尽管吩咐。”
最后一人站在阴影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如纸,眼瞳漆黑无光,嗓音低哑如鬼魅:
“陆无影,擅暗杀。”
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指尖把玩着一枚漆黑的匕首,刀锋在阳光下竟不反光,仿佛吞噬了光线。
沈既白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嘴角微扬。
这支小队,有莽夫、有杀手、有老兵、有探子……鱼龙混杂,却各有所长。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从今日起,诸位便是我沈既白的兄弟。镇幽司的规矩,我不多说,只有一条。”
他环视众人,声音沉冷如铁:
“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众人神色一肃,齐声应道:
“谨遵小旗之令!”
沈既白看着眼前十名武者齐声应诺,心中稍定,挥手道;
“今日先熟悉规矩,各自回去休整,今夜戌时在此集合,巡防城东。”
“是!”众人抱拳,随即散去。
沈既白松了口气,正想着这支小队虽鱼龙混杂,但好歹都是可用之人,尤其是燕霜和柳青,看起来干练利落,总算不用再面对那些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姑娘们了。
然而,他刚转身要走,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身后,原本已经散开的队伍里,几名女子——燕霜、柳青,甚至一直冷着脸的韩七身旁那名鲜少开口的女刀客,不知何时竟又聚了回来。
而且,她们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
燕霜,杏眸不再清冷,反而亮得惊人,指尖轻轻绕着箭羽,唇角微翘:“沈小旗,初来乍到,可需要人带路熟悉镇幽司?”
柳青,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马尾轻晃,笑意盈盈:“沈小旗年纪轻轻就领小队,想必实力不凡,不知何时能指点一二?”
就连那一直沉默的女刀客,此刻也抬眸望来,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探究,嗓音低柔:“沈小旗的刀……很特别。”
沈既白后背一凉。
这语气,这眼神,他太熟悉了——和泉州城里那些“偶遇”他的姑娘们一模一样!
“咳,诸位……”他后退半步,干笑道,“今日公务繁忙,改日再……”
话音未落,燕霜已上前一步,指尖似无意般擦过他腰间佩刀的刀柄:“沈小旗的刀法,听说已至黄级圆满?”
柳青,不甘示弱,侧身挡住他的退路,笑吟吟道:“我练的也是刀法,不如切磋一番?”
女刀客没说话,只是默默挪了半步,恰好封住他另一侧的退路。
沈既白,额角沁出一滴冷汗。
这哪是什么镇幽司精锐?分明是三头盯上猎物的母狼!
他当机立断,猛地一个侧步,从柳青和燕霜之间的缝隙钻出,头也不回地往校场外疾走:“突然想起苏大人,还有要事相商,诸位自便!”
身后传来,燕霜的轻笑:“沈小旗,跑什么呀?”
柳青,声音紧随其后:“晚上巡街,可别迟到哦。”
沈既白,脚步更快,几乎要跑起来。
一刻钟后,镇幽司内堂。
沈既白,站在苏震岳的书房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跳,这才抬手叩门。
“进来。”里面传来,苏震岳浑厚的嗓音。
推门而入,只见苏震岳正与一名儒雅男子对弈。那人一袭青衫,面容温润,指节修长,执子的动作优雅如执笔题诗,正是镇幽司另一位千户萧玉书。
见沈既白进来,苏震岳头也不抬,淡淡道:“有事?”
沈既白,抱拳一礼,欲言又止。
苏震岳,瞥了他一眼,落下一子,随口道:“萧千户不是外人,有话直说。”
沈既白,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苏大人,您、您是否认识我父亲?”
“啪。”
苏震岳,手中的棋子突然捏碎,碎屑从指缝簌簌落下。
书房内,空气骤然凝固。
萧玉书,执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沈既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苏震岳,缓缓抬头,虎目如电,嗓音低沉:“你为何觉得我认识你父亲?”
沈既白,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日我送夙璃回府,您看我的刀时,神色有异。还有苏夫人,她看我的眼神,不像是看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苏震岳与萧玉书对视一眼,良久,终于长叹一声。
“确实。”他嗓音沙哑,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二十年前,你父亲沈青山与我、萧玉书,还有陈明远,是生死兄弟,他也是我们中的老大。”
沈既白浑身一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那…”他嗓音微颤,“我父亲,他到底是生是死?当年锦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震岳,沉默。
他指节,在檀木棋盘上叩了叩,震得几枚棋子微微颤动。
“你父亲沈寒川,是景和十六年陛下派来,坐镇锦州城镇幽司指挥佥事。”他嗓音粗粝,像钝刀刮过砂石,“当时,锦州城破那夜,本该有七道烽火预警,三队缇骑驰援。”
萧玉书,突然将一枚黑子重重拍在“天元”位,玉石相击的脆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可烽火台燃的是青烟。”他冷笑,“青烟示警代表‘流寇作乱’,等我们察觉不对时,我们带领镇幽司人马,赶到锦州时。整座城已经成了血池。”苏震岳接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沈既白后,背爬上寒意。他记得那夜冲天火光里,父亲将他推上马背时嘶吼的话:“去泉州!找陈明远!”
“怪不得,原身为什么要从锦州城,一直赶往千里之外的泉州城。”
“至于其他……”萧玉书指尖蘸着茶汤,在棋盘上画了道扭曲的符咒,“这个我俩,就不清楚了。当年,你父亲应该查到了什么,所以使得他们,不得已勾结邪祟势力屠城。”
说完,又看了看沈既白。
“至于你父亲是生是死,我俩,用尽手段都查了两年了,还是了无音讯。”
烛光,忽然暗了一瞬,那茶渍画的符咒竟渗出猩红色,转眼又被萧玉书用袖口狠狠擦去。
棋盘突然炸裂!
萧玉书,袖中飞出的三十六枚棋子钉入梁柱,组成了镇幽司最高级别的“禁言阵”。
“现在你懂了?”苏震岳按住沈既白颤抖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为什么我们必须装作不认识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