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昏暗又浓烈的烟雾席卷而来，又似轻纱荡漾而去。

凝滞于空中的是那刀剑扬起的沙尘，悬于头顶的是那暗沉如铁的乌云，压得盔甲变了形，沉得剑戟折了腰，引得守边将士屈了膝。

铮铮铁骨，弃于荒野，任恶狗刨食，血肉之躯，乱剑之下，迸溅出遮云蔽日的血雾。

抬头一看，厚重的乌云终究染上绯色，正慌忙离去。

轰隆……耀眼的白光自天穹尽头而来，于云安上空蔓延伸展，好似要将这天空劈的四分五裂。

云安之地，天旱已久，至今天象突变，阴云密布，狂风怒号。

是以往日喧嚣的街道，今日冷冷清清。寒风呼啸而过，不由分说地卷起漫天泛红的纸张，又任由其各自飘零，破碎的陶罐溅起浑浊的酒液，将“征兵”二字晕染地模糊不清。

略显急躁的脚步声自街道尽头而来，一眼望去，那人虽步履迅速，却也是仪态端方，周身儒雅。再往后看，另一人正紧跟着前人的步伐，不远不近，许是近了，怕惹得前人怒气更甚，远了，又忧心二人当真越走越远。

细小的雨珠猝不及防地滴落，隐没在衣袍，尚无人注意。

前人一踏进府邸，便见书院学生个个跪的端端正正、规规矩矩，他的步伐不由得慢下来，心哼道平日里罚跪都不见得如此虔诚。

黄豆大小般的雨珠，自天际坠落，又于大理石地面破碎晕染开来，他在门口站定。

众学生听见动静，齐齐转向门口，“先生，如今前线战事告急，兵力吃紧，我们，不得不去。”

雨势愈演愈烈，大珠小珠一颗接着一颗，相互应和，密密麻麻，猛砸于地，迸溅起朦胧的水雾。

“哼，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先生？我多年教诲，是让你们去送命的吗？”

他怒气冲冲地将袖口一甩，背着手径直步入里屋，跟在他身后的那人原想一同入内，门却猛然阖上，那人只得拱手后退，撩袍跪下，“学生幼时便拜入先生门下，理当承先生之志，保文坛常青，护文脉永存，可如今，边关守将节节败退，关隘险要尽数落入贼人之手，值此国难势危之际，我们如何能安心伏案弄墨，畅谈己志。”

屋外雨点如鼓点，时轻时重地牵引着他的心弦。金铜瑞兽吐纳出熏香缭绕，回转之间，仿佛映射出折戟的寒光，凝固的烛油触手生寒，内里却拘禁着震彻云霄的擂鼓声。

他来回踱步，不知不觉中，就停留在了最里边的书架旁，他打开暗格，取出兵书，来回摩挲，仿佛要沿着纵横交织的纹理，再窥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年枪法出神入化，枪上红缨飘扬，耀眼夺目，不似……染血的兵书。

乌云渐散，雨声渐弱，众人惊觉豁然明亮，原是一缕阳光循着云层浅薄处偷溜而出。

门开了，先生面上不见怒意，却依旧沉重，“先生平日里的教诲，你们大多是左耳进，右耳出，可今日这一句，要给我记牢了，一定，要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