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果（终）
隧道深处的湿气裹着腐臭味，苏棠在拐角处发现墙皮剥落。
新浇筑的混凝土层里嵌着半块金表，秒针正逆时针飞转。
她掏出五帝钱按在表盘上，金属突然熔化成液体，露出藏在表壳里的微型骨灰盒。
手机自动连接蓝牙，播放出王建军的声音：“...把镇魂符掺进混凝土...“
突然插入碎花裙女孩的尖叫：“姐姐快跑！“
三十七双湿漉漉的手从墙壁渗出，苏棠转身撞见戴口罩的工程师。
对方扯下口罩，嘴角撕裂到耳根：“2036年的祭品还差最后...“
话没说完就被通风管喷出的黑水冲倒。
苏棠在污水里摸到根钢筋，尖头刻着镇魂符。
隧道突然剧烈震动，现代地铁与幽灵列车在虚空中交错而过。
她看见碎花裙女孩贴在车窗上，用口型反复说着：“控制室。“
防汛闸操作台布满抓痕，苏棠输入IP地址查到的密码。
系统突然弹出双重界面：左边是2023年的防汛数据，右边是1999年的手动控制台。
老周年轻时的照片出现在操作员认证栏，工号HJ1999-38。
“关闭双系统！“
虚空中传来三十七人合声。
苏棠同时按下两个红色按钮，闸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手机直播界面自动开启，观众们看到惊悚画面：现代防汛闸与锈蚀的旧闸门咬合处，卡着半具腐烂的尸体。
积水突然沸腾，苏棠被气浪掀翻。
血色地铁logo从锁骨处浮现，在墙面投射出立体线路图。
碎花裙女孩的虚影从光斑中走出，伸手在控制台画出符咒：“用你的血启动超度程序。“
尖利的警报声中，苏棠咬破手指按在识别区。
所有屏幕同时播放1999年的真相：老周用电工刀撬开车厢门，救出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却被王建军推进洪水。
道士趁机将三十七人的怨气封入老周体内，让他成为活体阵眼。
“该醒了。“
苏棠将五帝钱按在老周照片上。
控制室突然灌入咸涩的海风，三十七盏河灯顺着水流飘来。
碎花裙女孩的身影在灯光中逐渐透明，最后化作星芒没入苏棠的锁骨印记。
防汛闸轰然闭合的刹那，直播间画面定格在1999年的监控录像：老周抱着小女孩浮出水面，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符咒。
现实中的隧道突然干燥如新，所有渗水痕迹消失不见。
苏棠踉跄着走出地铁口，朝阳刺得她睁不开眼。
便利店老板娘正在擦拭新冰柜：“怪事，今早进货全是新款雪糕。“
玻璃柜门映出苏棠背后——电子屏显示“23:59“的九潭水站口，穿蓝布裤的清洁工正拖着水桶走向隧道。
手机收到加密邮件，附件是2036年的工程图纸。
新型防汛层标注着“聚苯乙烯夹层“，施工方签名栏空着，审批人位置浮动着血色的地铁logo。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苏棠摸到口袋里的车票。
票根背面渗出新的血字：“下一站，2036号线“。
积水的街道上，三十七双湿脚印正朝着未竣工的环球金融中心延伸。
苏棠站在环球金融中心顶楼，暴雨将西装淋得紧贴皮肤。
手机直播画面里，三十七万观众正在同步观看这场跨越时空的审判。
她举起那张2036年的工程图纸，探照灯下“聚苯乙烯夹层“的字样泛着幽幽蓝光。
“王总不打算解释这个吗？“
她将图纸拍在钢化玻璃上。
王建军儿子腕间的金表突然爆裂，青黑色液体在玻璃表面蔓延成镇魂符的纹路。
整栋大楼突然断电，应急灯在地面投射出血色箭头。
苏棠跟着光斑冲进消防通道，听见下方传来水泥崩裂声——三十七双湿漉漉的手掌正从混凝土墙面钻出，每根手指都缠着发黑的水草。
“你以为能改变什么？“
王建军儿子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每十二年就需要新鲜魂魄来加固...“
他突然惨叫，金表碎片扎进手腕，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腥臭的污水。
苏棠踹开B2层的安全门，眼前是缩小版的地铁控制室。
老周瘫在操作台前，烧伤的右臂已经碳化，露出里面刻满符咒的金属骨骼：“他们...在我身体里...埋了阵眼核心...“
碎花裙女孩的虚影从苏棠锁骨处浮现，血色地铁logo投射到天花板。
老周突然暴起，机械手臂掐住苏棠脖子：“当年我就不该心软！“
他的瞳孔分裂成两半，一半映着1999年的暴雨，一半映着现在的直播画面。
手机从口袋滑落，直播间观众目睹惊悚画面：老周的头颅裂开，露出齿轮咬合的金属颅腔，中央卡着块泡发的道士令牌。
弹幕突然被清空，所有ID变成“HJ1999-XX“的格式，正是死亡名单上的编号。
“姐姐...切断...红色导线...“
碎花裙女孩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苏棠摸到老周后颈的检修口，扯断导线的瞬间，整栋大楼响起尖锐的汽笛声。
混凝土立柱轰然倒塌，露出里面蜂窝状的填充物。
三十七道虚影从裂缝涌出，裹挟着王建军儿子坠向深渊。
他在半空突然年轻了二十岁，腕间浮现出与父亲同款的金表：“2036年再见...“
暴雨突然静止，悬浮的水珠组成地铁线路图。
苏棠看见两个时空的积水潭站重叠，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同时出现在1999年和2023年的站台上，微笑着朝彼此挥手。
老周的机械躯体开始崩解，露出封在胸腔的青铜八卦盘。
碎花裙女孩的虚影伸手轻点，盘面浮现出三十七个光点：“该送大家回家了。“
苏棠捡起八卦盘奔出大楼，街道积水倒映着星空。
每踏出一步，水面就亮起盏河灯。
手机自动播放往生咒，音源竟来自直播间观众的集体录音。
地铁口闸机突然全部开启，那列幽灵列车无声滑入站台。
车厢门框的符咒自动剥落，车窗变成三十七面镜子。
苏棠将八卦盘按在车头，金属融化成光流注入每节车厢。
“本次列车开往轮回渡口。“报站声清澈如泉。
乘客们依次起身，身体在月光下变得透明。
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整理好公文包，朝苏棠深鞠一躬；
碎花裙女孩蹦跳着过来，在她掌心留下枚星星形状的水痕。
当最后一位乘客消失在光幕中，列车化作漫天流萤。
苏棠低头看见锁骨处的血色logo正在消退，皮肤下浮现出老周年轻时的工号：HJ1999-38。
便利店老板娘打来视频：“快看新闻！“
镜头对准环球金融中心地基，渗出的积水在路面形成血色箭头，指向未竣工的2036号线规划图。
无人机航拍显示，新隧道走向与当年的死亡名单住址完全重合。
苏棠走进地铁站，电子屏显示23:59。
闸机突然吐出张车票，目的地栏闪烁着“？？？“。
隧道深处传来汽笛声，这次的车灯泛着纯净的银白色。
她举起手机对准轨道，直播间突然涌入十万观众。
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那列载着星光的列车穿透时空屏障，铁轨上绽放出三十七朵晶莹的冰花。
暴雨悄然而止，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苏棠走出地铁口，看见清洁工正在擦拭新换的防汛公告栏。
老人抬头露出熟悉的烧伤疤痕，浑浊的眼里映出她锁骨上未褪尽的光痕。
“姑娘，“
他递来瓶北冰洋汽水，玻璃瓶上凝结着水珠，“你的车票。“
苏棠拧开瓶盖，气泡升腾成微型的银河系。
瓶底沉淀着枚生锈的五帝钱，刻着行小字：因果未灭，善缘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