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荒骨泣血
子夜，祁连山脉的鹰嘴崖下，陆九川握紧锈迹斑斑的青铜罗盘。崖壁上密布的蜂窝状孔洞中渗出腥风，每阵风过，孔洞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头儿，这鬼地方真能挖出‘荒骨’？”副手陈七啐了口血沫，火把映出他铠甲上凝固的黑血——三日前遭遇的阴兵袭击，让三十人的摸金队仅剩五人。
陆九川未答，罗盘指针突然逆旋三周，青铜表面浮起血色星纹。他瞳孔骤缩，甩出腰间捆尸索缠住陈七的脚踝：“退！”
轰隆——！
地面裂开百丈缝隙，一具白玉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刻着二十八宿星图，中央的紫微垣位置却插着一柄断剑，剑身纹路与陆九川背上那串刺青如出一辙。
陈七的惨叫声撕破死寂。他的手掌刚触及棺椁，皮肤便如蜡油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其余三人转身欲逃，却被地缝中钻出的青铜锁链贯穿胸腔。
“陆氏血脉……三千年了……”棺中传来沙哑低语，断剑嗡鸣着飞入陆九川掌心。
剧痛从脊椎蔓延至双目，陆九川看见幻象：自己身披玄甲立于尸山血海，背后插着七柄星芒凝成的长剑。左臂浮现荒骨图腾，细看竟是星河缠绕骸骨的诡谲纹路。
“原来我才是钥匙。”他狞笑挥剑，斩断袭来的锁链。断口喷出的黑雾凝成九头玄鸟，却在触及荒骨图腾时灰飞烟灭。
崖顶传来破空声，十二名白袍方士脚踏飞剑降临。为首者银面具下的瞳孔泛着青光：“交出荒骨，留你全尸。”
陆九川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三日前，正是这群人屠尽陆家村，逼他带路寻墓。此刻断剑与图腾共鸣，他福至心灵地划破掌心，金血洒入棺中星图。
北斗七星光柱贯入地脉，白玉棺椁炸裂，露出一柄缠绕锁链的青铜巨斧。斧刃刻着“牧野”古篆，挥动时带起洪荒凶威，将两名方士连人带剑劈成血雾。
“不可能！殷商玄甲卫的刑天斧怎会认主？”银面具方士疾退结印，地面升起九宫困阵。
陆九川却纵身跃入星图裂缝。坠落中，他听见棺中人的叹息：“记住，昆仑墟的雪峰下……埋着你真正的名字。”
三日后，天水镇酒肆。
“听说了吗？祁连山昨夜星陨如雨，钦天监的浑天仪都震裂了！”
“何止！镇妖司的飞舟全往北去了，说是抓什么‘荒骨余孽’……”
角落里的陆九川压低斗笠，左臂图腾在粗布下灼烧。他怀中多了一卷玉简，神识触碰时浮现《荒神锻骨诀》，末尾血字警告：“修此术者，必遭天道诛杀。”
窗外忽然掠过白影，银面具方士的声音如附骨之疽：“你以为逃得掉？观星阁要的东西，从来……”
话音未落，陆九川已掷出酒坛。坛中浊酒化作火龙，将方士的护体青光焚出裂痕。他翻身跃出窗户，却见长街尽头立着一名蓑衣老者，手中鱼竿轻点，虚空泛起涟漪——竟是通往蛮族部落的传送阵。
蛮族祭坛上，族长捧出兽皮卷轴：“预言之子，您终于来了。”
卷轴展开，绘着陆九川身披星甲、斧劈天门的画面。祭坛地砖突然塌陷，露出深埋的青铜巨门，门缝中渗出的话语与梦中幻象重合：“紫微帝星归位之日，便是伪天道陨灭之时。”
远处雪山之巅，银面具方士摘下破碎的面具，露出与钦天监掌印使相同的面容。他捏碎玉珏冷笑：“荒骨……本座等你三千年了。”
青铜巨门上的饕餮纹在火光中蠕动，陆九川的掌心贴在门缝处，荒骨图腾与门扉纹路共鸣震颤。蛮族族长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祭坛石砖：“三千年前大祭司留下预言，能唤醒刑天斧者，当入星墟取回先祖战旗。“
祭坛四角的牛角号突然自鸣，穹顶星图投射出血色光路。陆九川脚下石砖化作流沙，坠入深渊的瞬间，刑天斧爆发出洪荒凶威，斧刃劈开虚空裂缝。他跌入一片赤色荒漠，天空悬挂着七轮血月，远处残破的青铜战车半埋沙中，车辕上插着的战旗只剩焦黑布条。
“第一劫，焚心。“虚空传来苍老声音。
沙丘炸起百丈火浪，九条鳞片逆生的巨蟒破土而出。它们的竖瞳映出血月，喷吐的火焰竟带着星砂碎屑。陆九川挥斧斩断最先扑来的蛇头，断颈处却涌出岩浆般的金血，落地即成火海。
“用星力！“刑天斧突然震颤传音，“荒骨燃血可引周天星斗！“
陆九川划破左臂，金血洒入火海。北斗七星的光柱穿透血月，在他周身结成玄武星相。火焰巨蟒撞上光幕的刹那，他福至心灵地倒转斧柄，以斧背叩击地面：“北宫镇煞！“
地脉轰鸣，沙海裂开深渊。巨蟒被星力扯入地缝，哀嚎声中化作九颗赤红晶石。陆九川拾起晶石的瞬间，《荒神锻骨诀》自动运转，晶石熔成金液渗入图腾。他背后浮现刑天虚影，斧刃上的牧野古篆亮如烈日。
蛮族祭坛外，十二艘镇妖司飞舟结成天罗阵。银面具方士脚踏八卦盘悬浮半空，手中拘魂铃摇出摄魂魔音：“区区蛮夷，也敢藏匿天机阁要犯？“
族长举起兽骨权杖，祭坛四周升起青铜人面像。人面像口中喷出毒雾，却在触及飞舟屏障时倒卷而回。三名蛮族勇士七窍流血倒地，皮肤下凸起游走的黑气。
“交出荒骨，否则...“方士指尖凝聚雷光，“灭族。“
祭坛突然炸开星光，陆九川破门而出。他手中的刑天斧缠绕星砂锁链，身后漂浮着半面残破战旗。旗面上隐约可见“牧野“二字，缺口处却渗出黑血。
“你要的荒骨在此。“陆九川咧嘴冷笑，斧刃指向银面具，“不妨亲自来取。“
方士袖中飞出三百张符箓，在空中结成九宫诛仙阵。雷霆化作蛟龙扑下，却在触及星砂锁链时崩碎。陆九川踏着雷霆残光跃起，战旗卷起血色飓风：“这一式，还你陆家村三十八条人命！“
斧光劈开云层，九艘飞舟拦腰断折。银面具的八卦盘浮现裂痕，他掐诀疾退：“你以为赢的是谁？看看你背后！“
陆九川猛然回头，只见族长胸口插着骨匕，行凶者竟是白日里端酒的蛮族少女。她撕开面皮，露出观星阁修士的银色刺青：“多谢带路，星墟入口归阁主了！“
祭坛地砖尽数崩裂，青铜巨门被血色星砂托起。门内传出万马奔腾之声，七十二具青铜棺椁如流星坠地。每具棺椁都缠绕着陨铁锁链，链尾拴着山岳般的凶兽骸骨。
“牧野之誓...终于等到今日。“银面具修士癫狂大笑，捏碎玉珏唤出百丈法相。法相眉心睁开竖瞳，瞳中映出陆九川背后的刑天虚影：“区区战魂残念，也敢阻我...“
话音未落，陆九川已挥斧斩断三根锁链。被释放的穷奇骸骨仰天咆哮，骨爪拍碎两具青铜棺。棺中跃出玄甲阴兵，他们的战戈竟能吸收星光！
混战中，陆九川瞥见族长用最后气力结印。祭坛底部的青铜巨鼎升起，鼎中沸腾的金液裹住他的身躯：“喝下祖血...去星墟找真正的...“
鼎内金液灌入喉管的刹那，陆九川识海炸开无数记忆碎片：自己身披星甲指挥玄阴卫、青铜巨门在洪荒战役中被斩断、还有银面具修士跪在星空王座前献上战旗...
“原来我才是罪人。“陆九川双目流出血泪，刑天斧爆发出悲鸣。他纵身跃入青铜巨门，身后传来银面具的嘶吼：“拦住他！星墟战场的弑神戟必须...“
星墟的苍穹布满剑痕，陆九川坠落在插满断戟的尸山上。脚下骸骨突然颤动，一具身披星纹铠甲的尸体抓住他的脚踝：“将军...您回来了...“
远处传来号角声，无数阴兵从地底爬出。他们残破的铠甲上依稀可见“牧野玄甲“字样，手中战戈齐齐指向天际——那里悬浮着被九条锁链贯穿的青铜巨城，城门匾额上“朝歌“二字正渗出黑血。
刑天斧自主飞向巨城，斧刃劈在锁链上迸溅出星河火花。第一根锁链断裂时，整片战场的地面开始塌陷。陆九川看见地底深渊中沉睡着十二尊巨人，他们的面容与蛮族祭坛的人面像完全相同。
“将军小心！“阴兵突然列阵。天穹裂开缝隙，银面具修士率观星阁大军降临。他手中的弑神戟指向陆九川：“三千年前你用星砂葬我十万同门，今日该还债了！“
陆九川握紧战旗，旗面在星风中猎猎作响。他背后的刑天虚影仰天怒吼，战场所有断戟腾空而起：“那就看看，是谁的债更多！“
弑神戟与刑天斧相撞的冲击波掀翻百里尸山。陆九川被震飞撞入青铜巨城，额头撞碎一方玉碑。碑文浮现的光影中，他看见三千年前的自己——那时的“陆九川“正将弑神戟刺入银面具修士的胸膛，而对方的面具碎裂后，露出的竟是今世族长的脸！
“因果轮回...“他咳出金血，发现玉碑残片嵌入荒骨图腾。刑天斧突然发出惨叫，斧身浮现蛛网裂痕：“主人快走！朝歌城要醒了！“
巨城深处睁开九对竖瞳，锁链崩断声如天地哀鸣。陆九川在坍塌的廊柱间奔逃，瞥见壁画上记载的真相：牧野之战根本不是伐纣，而是玄甲卫为封印吞噬星墟的“天道寄生虫“发动的自杀式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