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滚回牢里
顾青闻言,意欲多问,可身后跟了几个禁军,个个面色肃穆,周身都是杀气,即便他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也怕言多必失,索性不再言语,敛了心神,快步跟上崔景湛。
这不是顾青第一次行走于夜间的宫城之内,但被禁军“簇拥着”,还是头一遭。
一行人一路无言,夜风拂过,顾青衣衫单薄,顿觉凉意,心里头倒澄澈不少,他忍不住微仰起头,当年阿爹被诬陷,是否也如他今日一般。被禁军押解,阿爹当时又是何等心境。
几息过后,恰逢乌云四散,月色渐朗,顾青稳住心神,前路纵漫漫,终当有云开见月之时,唯愿阿爹阿娘在天之灵庇佑自己。
如此一来,顾青只觉夜风柔和了些许。
走了约摸小半炷香的工夫,顾青认出了路,这是要往昨日宫宴的大殿去。
果然,崔景湛带着他们几人,停在了大殿一旁的值房小屋外。顾青昨日来过此处,但凡有大宴,好些宫人便在此候着,或是歇息一二。小屋后面应还有一处偏殿,用于准备宫宴的一应用品。想到此处,顾青一个激灵,昨日自己所酿的黄酒,在呈给官家前,兴许就放在后头的偏殿。
一名精干的黑衣禁军闻声而出,朝崔景湛行了一礼,低声道:“司使大人,人在里头了。”
崔景湛回头看了顾青一眼,示意他跟上。顾青迈步,背后的禁军守在屋外,并未跟着进去。
进屋后,顾青飞快扫视,眼下加上自己,屋里只有五人,崔景湛,那名黑衣禁军,还有两名跪倒在地,着竹青色窄袖长裙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年轻宫女,左边的娇俏略带无措,右边的瞧着更为端方娴静。
崔景湛嫌弃地打量了屋里一眼,几张矮方几,上头有些茶盏烛台,方几四周围着好些简陋的榆木方凳,角落里有一张落了灰的简式靠背椅,还有一方茶桌。那禁军见状,擦干净靠背椅和茶桌上的灰尘蛛网,搬到了崔景湛身旁,面向地上跪着那二女。
崔景湛勉强坐下,他望向那名禁军:“闻荣,究竟何事,不能直接将人拿去皇城司?”
“回司使大人,事涉御前宫女,没有实证,属下担心动静太大,扰了贵人们。”闻荣恭敬解释道。
顾青闻言,不禁挑眉,还以为崔景湛的手下都同他一般张扬不羁,不想还有如此谨慎之人,不由得多看了闻荣几眼。崔景湛亦看了闻荣一眼,不再追究:“你且说说,查到了什么。”
闻荣极为机敏,他打量了崔景湛身旁的顾青一眼,微微转身,朝着他二人,细细说道起来。
今日一早,他得令后,便兵分两路,去查尚酝局还有昨日宫宴伺候的宫人。
尚酝局那边,眼下还在盘问。倒是这头的宫人,胆子更小,经不起吓唬,没费什么工夫,就有人招供了。
便是眼前两名宫女其中的一名,唤作冰芝,她声称昨日见着白兰,曾在酿酒大比的酒壶边上鬼鬼祟祟,好似往里头加了什么东西。
而白兰被告发后,只是一言不发,不辩驳,不喊冤,也不认罪。
“卑职觉着蹊跷,斗胆请了大人来。”闻荣躬身道。
崔景湛略微抬手:“有意思。”他眸中带笑,瞧着眼前两名宫女,片刻后,又睨了眼闻荣。
闻荣会意,他略微思索,转向跪在左手边的冰芝:“若真如你所言,昨日为何不告发她?那是要呈给官家入口之物,你不怕出了事,牵连到你?”
“奴婢胆小,奴婢真的不是故意隐瞒!”冰芝瞧着本就娇小,听见闻荣开口询问自己,声音都抖了起来,她略微抬头,“大人,奴婢当时也犹疑过,正巧验毒的小太监来了,奴婢亲眼所见,那两壶酒验完后,都没有毒。奴婢一时忙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没毒,奴婢若是告发,多半也说不清……”
闻荣听完,见崔景湛没有发话,继续问道:“那你可看清她往哪个壶中,加了何物?”
冰芝微微蹙眉,回想片刻,怯声道:“奴婢不敢说看得十分真切,她像是往那个鹤嘴口天青色的青瓷酒壶里加了些白色的粉末。”
不待闻荣和崔景湛发话,顾青先愣了神。几息后,他胸口起伏渐渐大了些。若没记错,昨日的黄酒便是从那天青色酒壶中倒出来的。他挑眉细细打量白兰,自己分明从未见过此女,也不曾听闻她的名姓。
顾青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方才冰芝供认时,他分明瞧见白兰面上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颜色,他欲分辨一二,白兰已面色如常。
她心中有愧?
见闻荣和崔景湛都看着自己,顾青上前两步,他强压住心头的愤懑,尽量柔声道:“这位白兰姑娘,我同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陷害我?”
一直沉默的白兰闻声抬头,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顾青好几眼,面露古怪神色:“这位公子,你说得对,奴婢与你素不相识,何谈陷害于你?奴婢听不懂。”
此言一出,一屋子里的人,面色各异。冰芝气急,扭头瞪了白兰一眼,见白兰仿若无事,她两颊憋得通红,想言又不敢言。闻荣盯着她二人,若有所思,崔景湛一手置于茶桌上,轻抵鬓间,依旧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顾青更是摸不着头脑,他眸中满是探寻之色:“那你为何要往我酿的酒里头加东西?白色带涩味之物,你是不是加了明矾?何人指使你所为?”
顾青连珠炮般发问,谁知那白兰只是低着头:“奴婢不知公子在说什么。”
“你!”遇着如此顽固之人,顾青险些压不住心头的怒气,一想到酿酒大比,只差一步,便能入了官家之眼,却莫名因为眼前之人,出了岔子……他恨不得一拳狠狠砸进墙中,以解心头之恨。
可眼下最无用之事便是冲动。顾青抿着嘴,双手握拳,手背发白,指尖直掐进掌心。
“怎么,问不出?”崔景湛见他面露苦楚,言语冰冷起来,“本使说过,你若不能自证清白,就滚回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