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猫猪树

油画般的太阳，顾名思义，说的是太阳看起来像是用富有表现力的笔触勾勒在天空上的油彩图画一样。

它是一颗太阳，看上去离得很近，散发着炽热真实可感的阳光。

它也是一个图画，具有印象派的艺术特点，由明亮的黄色与橙色绘制，圆形的边缘还有着几条触手，代表着扩散开的光线。

它就那么挂在用蓝颜料涂抹出来的天空上，伴着几只白板一般不动的云朵。

墨尘回头，发现下来的楼梯已经消失不见，取代它的是一片隆起的草地。

头脑里的愤怒、不安与恐惧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

这是一片很祥和的地方，

而他像是一个经历情绪失控后变得迷茫了的人，孤自站在这片有阳光照、有微风吹的油彩草地上，手里的一把闪烁银光的枪还指着远处起起伏伏山丘后的空荡。

“开什么玩笑？”

墨尘坐倒在地上。

现在，思考已经彻底解禁了，因为即便是瞎想，他也想象不出这样的一个荒唐世界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来自21世纪、经过九年义务教育、上过大学，还了解过种种都市传说的穿越者脑袋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与理论能解释清这种情况。

——闹鬼，这是真的闹鬼了。

“早知道该听米娅的话啊。”

墨尘怔怔地讲。

“喵～”

“谁？”

他举枪四望。

“喵～”

“是谁？”

他从草地上站起来，顺着更加明确的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

一只黑猫的头，正从坡后露了出来。

“猫？”

墨尘举着枪，缓缓靠近过去。

这猫通体皆黑，体型跟狗一样大，品种似乎是一只缅因猫，此刻乖巧地坐在地上，一双小眼睛盯着墨尘。

“喵～”

它再叫一声，拉下身抬起屁股伸了一个懒腰，随后向墨尘走来。

白银的枪口对准黑猫，墨尘的手指放在了板机上。

这只猫却毫无敌意地悠哉走过来，令他无法判断它的目的，最后居然把身体靠在墨尘的牛皮靴上蹭了起来。

一边蹭，一边还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

墨尘将枪放下。

黑猫抬起头来，再以一种夹子音向他叫了一声，随后跑到了一旁，回首看墨尘。

“让我跟你走？”

墨尘往那方向走一步，猫便也往前跑两步。

果真是如此。

他跟着黑猫，走向这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油画世界的深处。

头顶天空上的太阳和云几乎就没变过方位，像是以他为中心伴随移动着，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的构造有着常理难以解释的特殊性。

经过一座又一座连绵的低矮山丘，墨尘站在新的一个高点上。

正当他觉得自己是在走一段段完全重复的场景时，从重叠山丘的缝隙之间眺望见了一座房子。

“房子……十松庄园？”

他认了出来。

“喵～”

像是在肯定他，黑猫叫了一声，撒开腿就往庄园的方向奔跑去。

“喂！”

墨尘也只好跟着跑起来。

路途并不算远，跑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便到了地。

墨尘一把翻过围绕庄园的白色篱笆，注意到了居于别墅前方的人影、动物影与树影。

再走近，看清那人影是一位坐在高椅上的白发女孩，手执调色盘与画笔，神情专注地在面前的白板上涂抹颜料。

在她的旁边，还有那只黑猫，一头猪以及一颗少枝的矮树。

墨尘的到来引起了除女孩外的所有生物的注视。

——没错，那棵树居然凸起着一张莫名有些熟悉的人脸的轮廓，突兀的四条枝干还能动。

“墨尘！”

“队长！”

猪和树发出各自的声音来，令已经感到麻木的墨尘顿时如遭雷击。

“马格努斯，希尔？”

“是我们，哼哧——该死——哼哧！”

“马格努斯，你真的变成了一头猪？”

墨尘的精神像是步上抹了油的滑坡摔到了不知何处，已经完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希尔，你怎么变成了一棵……松树？”

墨尘终于认出树上的人脸轮廓是希尔的脸，而那四条枝干便是她的手。

“我，我也不知道……”

希尔不知从树木哪个部位里来的声音都快要带上了哭腔。

“喵～”

蹲坐在地上的黑猫向着墨尘叫了一声。

“你该不会是特雷西娅？”

“喵～”

这一只黑猫只会喵喵地叫。

……

花费了好一段时间，成员转变为一人一猫一猪一树的猎魔小队才平复下各自的复杂心情，保持安静（不含猪），坐在草地上（树不行），展开了讨论（猫除外）。

“先从我的经历讲起吧。检查完别墅后，我躺在沙发上，整间屋子里原本亮着的油灯忽然就熄灭了。从那时候起，我发现我的想法开始影响我能看见的东西，比如我说马格努斯是一只‘猪’——”

“哼哧——”

“它就真的在我眼前变成了猪。我去了二楼检查了希尔和特雷西娅的情况，她们都不在，倒是在阁楼上看见了……”

墨尘扭头，注视一言不发的白发少女在绘的油画，这幅即将完工的画恰好与他在阁楼上看见的那幅一模一样。

“跟她正在画的一样的画。随后，我听见了地下室的开门声，进去到底部就来了这里，遇见特雷西娅，再遇见了你们。”

墨尘结束发言。

“哼哧——我的记忆可不是如此。我们分明在刚进入别墅的时候就遭到了恶魔的袭击，经过一番战斗，斩杀了三只，重伤了最后一只，哼哧！它逃进地下室，我展开追逐，但在楼梯上不慎摔倒昏迷，醒来时就到了这里，还变成了一头猪，遇见了特雷西娅与这个女孩，哼哧——奇怪！”

马格努斯猪叫着，结束发言。

“我的话，我是听了队长的吩咐，负责检查地下室，原本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在快检查完毕的时候看见了有个白色衣服的人站在了出口的楼梯上，然后就……”

“哼哧——什么？”

“用拳头打了它，但是自己也晕倒了……对不起，但那个好像真的是鬼。再睁开眼就变成了草地上的一棵树，被特雷西娅小姐领着，见到了马格努斯还有她。”

希尔用一条枝干指向绘画的女孩，另外三条枝干则缠住前身，结束发言。

“喵～”

特雷西娅摇着尾巴，结束发言。

“哼哧——因为都变了模样，我们原本还以为这个一句话不讲的女孩就是你，但现在你却以原本的样子来到了这里。”

马格努斯的话音落下，所有人这才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对劲。

全体看向了那个坐在高椅上始终未发一言的白发女孩。

一种原本被屏蔽了的认知忽然重返脑内——

她是谁？

女孩在画布上涂抹下了最后的一笔，

缓缓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