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若非林桑和月见社长出手相助，我们母女，还有这些可怜的孩子，恐怕早已魂飞魄散，或者永世沉沦于那污秽的熔炉之中。”
千代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怀中的婴灵身上，眼中是化不开的母爱，“这份再造之恩，千代……永世不忘……”
她怀中的婴灵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也朝着林晃司的方向，咿咿呀呀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纯净无瑕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发出了一声模糊却充满孺慕之情的呼唤：
“多桑……”
“……”
林晃司哭笑不得，他还不想无痛当爸。
“饶了我吧，我哪里有资格做这个小家伙的父亲。”
并不是说女人怀孕后男人便成了父亲，即便孩子生下来许久，也不见得男人产生了做父亲的觉悟。
林晃司太了解男人在想什么了，哪怕是他自己的父亲，他也并不认为林正雄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不过，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纯净如斯的婴灵魂体，用这样依赖、信任的眼神望着，这样称呼着。
“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你救了小家伙。”
林晃司一边笑着，一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纯净的光团，可是指尖却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他做不了任何人的父亲，他只是一个在黑暗中拉了她一把的过客。
“她……很喜欢你。”
千代看着林晃司的反应，眼中也泛起泪光，声音带着哽咽，“在她懵懂的意识里，是你带她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地方，是你让她回到了妈妈身边。所以……”
千代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林晃司全都明白了。这份纯净的依赖和信任，是对他所有付出最珍贵的回报，比任何力量、任何宝物都更让他心潮澎湃。
窗外，一阵裹挟着樱花香气的晚风吹入，卷起无数粉白的花瓣，在房间内翩跹起舞，如同为这场神圣的告别献上祝福。
千代抬起头，望向窗外那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天际线，目光悠远而坚定。
“时间到了，林桑。”
她的声音带着解脱的释然，“三途川的接引之光，在呼唤我们了。”
话音落下，一人两魂所处的空间开始荡漾起柔和如水波般的涟漪。
“我送你。”
林晃司披着河童送来的外套，一手拿着拐杖，陪千代和无数婴灵们来到了月见馆的后院。
一道由无数星光汇聚而成的金色光门，缓缓在千代面前浮现。光门内，流淌着宁静而浩瀚的气息，那是通往轮回彼岸的道路。
“千代，你游荡人间三十余年，如今执念已了，该上路了。”黑袍摆渡人手里拿着表格，一一清点今日要前往三途川的婴灵们。
它们都太弱小了，而且又十分顽皮，摆渡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千代再次向林晃司深深一礼，怀中的婴灵也懵懂地学着母亲的样子，朝着林晃司的方向“鞠”了一下。
“林桑，请保重。愿您早日康复。”千代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多……多桑……”
小小的婴灵再次发出呼唤，纯净的大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林晃司。
“好了，你那么小也知道开玩笑。”
林晃司笑了起来，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他只能以开玩笑的形式向千代母女告别。
“一路走好，来世一定要平安喜乐。还有，希望我们永不见面。”
千代展颜一笑，那抹笑容如同洗净尘埃的月光，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过她也最终拯救了她的月见馆，看了一眼那个改变了她和孩子命运的男人，然后毅然转身，抱着孩子，踏入了那道金色的光门。
无数纯净的婴灵魂光，如同归巢的流萤，紧随其后，欢快地涌入了光门之中。
金光大盛，瞬间淹没了她们的身影。
当光芒缓缓收敛并消失时，庭院里只剩下飘舞的樱花花瓣，以及那股残留的、温暖而纯净的新生气息。
“你说，她们会上天堂吗？”
河童想了想，不知道林晃司喜欢什么样的答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千代生前没有做过坏事，死后也没有因为执念残害她人。天使应该会给她们安排一个好的结局吧。”
“最好下一世投胎为无忧无虑的有钱人，有自己喜欢的事业，爱自己的丈夫，还有自己的女儿。”
河童点着头，“这一世，千代和女儿的母女缘太浅了，下一世应该会补上吧。”
一人一鬼回到了室内，林晃司独自一人坐在窗边软榻上，久久未动。
他摊开手掌，一片完整的樱花花瓣恰好落入掌心，带着微凉的触感和生命的芬芳，他轻轻握紧。
“平安喜乐……”
他低声重复着对千代母女的祝福，目光却穿透了飘舞的樱花，望向了熊野三山的方向，眼神中的火焰，燃烧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守护与救赎，离别与新生。
这场樱花雨中的告别，洗净了千代母女的怨念，也悄然涤荡了林晃司心中积郁的部分阴霾。
他感受到了力量，那并非灵力的强弱，而是源自内心的守护之念。
自己必须更快地站起来！
窗外的亡灵灯火次第亮起，月见馆的夜，依旧冰冷而喧嚣。但林晃司的心中，却有一簇小小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漫天樱花雨中，悄然点燃并终将燎原。
……
此番拯救了被关押在西新宿堡垒中的无数婴灵，算是一桩大功德。
就在千代和婴灵们离开的瞬间，三途川沙漏直接被填满。
他想都不多想，便用功德兑换了重塑灵脉这项奖励。
三途川沙漏是月见宥子意志的凝结，他不禁开始怀疑，月见宥子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他会燃烧本源灵力救人。
可是，月见宥子的灵力已经趋于枯竭，三途川沙漏为何如此强大？
林晃司想不明白，他感觉三途川沙漏的真正主人另有其人，宥子不过只是把自己的意志强行灌输其中罢了。
念头落下的刹那，陡生异变！
掌心紧握的那片樱花花瓣，毫无征兆地化为粉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干了所有生机。紧接着，那悬浮于虚空中的三途川沙漏，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那不是月见宥子的月华之力，也非人间任何一种纯净的光辉。
它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流动的暗金色泽，如同熔化的古老琥珀，又似凝固的亡灵哀嚎，带着三途川河底沉淀万载的冰冷与沉重。
光芒看似温暖，实际上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就像那决堤的冥河之水，轰然灌入林晃司残破不堪的躯体！
林晃司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后弓起。
剧烈的疼痛并非来自皮肉筋骨，而是源自于灵魂深处，来源于他那寸寸龟裂又早已被判定为“死地”的丹田与灵脉！
暗金色的洪流所过之处，带来的是冰寒与灼烧交织的诡异触感。
冰寒刺骨，仿佛要将骨髓都冻结成渣。另一边却是灼烧滚烫，像是岩浆在血管里奔流着。
这种感觉比他在西新宿堡垒强行燃烧本源时更甚百倍，无数冰冷的刻刀和滚烫的烙铁正在他体内最脆弱、最本源的地方疯狂雕琢。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他强忍着剧痛，不愿发出任何叫声。
与此同时，林晃司额角青筋暴突，身上的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接着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耳边是亡灵尖啸的幻听，混杂着三途川河水奔腾的轰鸣。
暗金色的洪流霸道地冲刷着他枯竭的灵脉河道，那些干涸断裂的河床，在这股蕴含着磅礴功德之力的洪流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
濒临崩溃的灵脉结构，如同朽坏的堤坝，被寸寸瓦解、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