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2章 对策
县衙内的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宴成眼中的寒意。
“亲家,城内怎么那么多难民?”宴成缓缓开口,“杨家的地,你拿去是当柴烧了?”
语气不善得很。
郑必涛喉结滚动,这事还真不怪他。
“亲家公明鉴啊!”
从桌案上抽出一本册子翻开。
“杨家的地是收了,可今年天寒,按照亲家定的五五交粮,佃农交上的粮食就更少了。”
“再加上城中大户联手抬价,银钱也没买到多少粮……”
账页哗啦啦翻动,露出几行潦草的墨迹。
粮价被划去又改,最后定格在离谱的数字上。
一吊钱原本是三到四石粮。
现在是两吊钱一石粮!
郑必涛显然也被恶心坏了,咬牙切齿。
“周家、林家那几个老狐狸把控粮价,硬是把陈年旧粮卖到往年六倍的价!”
他猛地拍案,震得笔架一跳。
“还张口闭口就是自家族兵消耗大!”
果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搁在那都通用。
族兵?
想造反?
往枪口上撞!不!
明摆着是把头往炮筒里塞,高喊向我开炮。
郑必涛怕的紧。
很可惜宴老汉是外乡人,没有礼貌。
宴成的手指在账册上重重一按,抬眼看向郑必涛,声音平静得可怕。
“周家、林家,他们有多少人?”
郑必涛咽了口唾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官服袖口。
“周家有族兵一千二百,林家八百,再加上其他几家…”他声音越来越低,“约莫三四千之数。”
窗外风雪呼啸,吹得窗棂格格作响。
陈勇在身后接过话。
“青山县常备兵员不过千人,除去维护治安的,能调动的不足六百。”他拇指顶开腰间佩刀,“岳父的郑家族兵,也不过两百。”
宴成眯起眼,目光扫过地图上标注的各大族庄园。
青山县在北,他们在南。
那些红圈像一块块血斑,以青山县城为门,躲在门后。
怪不得那么有恃无恐,合着先倒霉的不是他们。
宴成嗤笑一声。
“亲家,按律,哄抬粮价能定什么罪?”
郑必涛一脸兴奋,别人不知道宗师往上代表什么,但他了解的很。
“按《大周律》,灾年囤积居奇者……可抄没家产。”
“那还等什么?”
宴成转身朝门外走去,积雪在靴底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陈勇紧随其后。
“勇哥儿,点齐你的人马,咱们武馆集合!”
陈勇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点头回应。
转身大步离去,官靴踏碎积雪,背影很快消失在纷飞的雪幕中。
……
武馆内院。
赵乾和李铁正在亭子中,喝酒赏雪。
“啪嗒。”
一根冰凌坠地,赵乾抬头,看见宴成踏雪而来,肩头积了一层薄雪。
赵乾笑着招手。
“老哥来得正好,如此美景……”
宴成黑着脸。
“周家、林家囤粮抬价,城内难民快饿死了。”
李铁是个火爆脾气,手中酒杯‘啪’地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
“早该收拾这群蛀虫!”
赵乾见二人这般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算我一个。”
远处传来陈勇粗犷的吆喝声,伴随着兵器碰撞的脆响,他正在前院清点兵器,铁器的寒光映着雪色,格外刺目。
赵乾忽然笑了。
“老哥,你这一把年纪,火气倒比年轻人还旺。”
宴成将斧子扛在肩头,须发飞舞。
苟住变强,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
天色渐黑,武馆大堂,宴成、赵乾、李铁三人围在地图旁。
跳动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三头蛰伏的猛兽。
“周家粮仓在城南十里,”李铁用炭笔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线,“林家在西,两家之间修了一座城堡,族兵轮流值守。”
“两边互为犄角。”
赵乾捋了捋胡须。
“若是强攻,即便拿下,伤亡也不会小。”
宴成看着地图。
想了又想,觉得斩首加偷袭比较合适。
三名宗师,还有个宗师之上,由他们斩首,陈勇带着人马偷袭……
没道理会输。
“老汉开路,你们殿后,咱们速战速决。”
“可以!”
“好!”
……
夜色如墨,南城门处。
宴成一行人骑马走在最前。
再往后是武馆弟子、县兵和郑家亲兵,黑压压一片如潮水般涌出城门。
城墙下,蜷缩在草棚里的难民被惊醒,有人认出了宴成的身影,嘴唇颤抖着,却不敢出声。
也有人面露惊喜,转身没入黑暗……
宴成顿了顿,望着那些弃明投暗的人,啧啧两声。
……
周家祠堂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阴沉的脸。
周老太爷端坐主位,青筋暴起的手背暴露了他强压的怒火。
下首的林家主不住地用汗巾擦拭额头,绸缎衣裳早已被冷汗浸透。
“郑必涛那个废物,竟敢对我们动手!”
周老太爷猛地一拍桌案。
“还有那个姓宴的老匹夫,听说都八十了!还能活几年?!”
林家主喉结滚动,声音发颤。
“周老,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几人来投,县衙的人马已经出城,最多两个时辰就到我们这儿……”
周老太爷老神在在。
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
“慌什么,咱们的城墙不比县城的矮!”
“咱们的族兵多出他们几倍!”
“优势在我们……”
周老太爷的话音刚落,房梁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
瓦片爆裂,碎木飞溅,一把斧子裹挟着风雪从天而降。
“咔嚓!”
斧刃劈碎供桌后深深嵌入青石地面。
地面震颤,周家祖先牌位被震得纷纷倒下。
斧刃上白光不散,更是一往无前。
“砰!”
香炉炸开瞬间。
香灰呈放射状喷溅开来。
林家主刚张开嘴,一块飞溅碎片就贯穿了他的咽喉。
他捂着脖子踉跄后退,最终瘫坐在太师椅上,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未说出口的话语。
周老太爷僵在原地,香灰像一场诡异的雪,慢慢覆盖了他那张老脸。
他下意识抬手想擦,却发现掌心沾满了林家主的鲜血。
身后,被劈成两半的祖宗牌位‘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正好砸在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