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有个儿子？
李安有些纳闷，自己不过是一个孤寡老人，在村子里艰难求生，哪里来的孩子？
当年死了媳妇、死了儿子、死了儿媳妇、死了孙子，这悲惨的命运都能和那个叫做“富贵”的人相比了，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天煞孤星，难道就不怕自己这邦邦硬的命克死他吗？
可当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时，他明白了。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村子出了名的泼皮——李豹。
此人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的个头，身形猥琐，脚步虚浮，瘦弱竹竿，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眼睛深深凹陷，还有着浓郁的黑眼圈，一看就是那种纵欲过度之辈。
长的也很有特点，嘴巴很厚，像是两个大香肠，很难想象为何一个瘦如骷髅的人有一对那么厚的嘴唇。
他在村子里的名声极为狼狈，像什么偷鸡摸狗、夜闯寡妇门这种事情不过稀松平常，他平时最引以为傲的战绩就是将村东头老王家的那个痴傻女儿偷出去捂死，卖给镇上的财主配了阴婚。
许是老王头也被那痴傻的女儿折磨狠了，李豹做出这件事情后，老王头连问都没问，甚至还有一些窃喜。
可在村里人的眼中，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实在无耻下贱。
“事情考虑的如何了？是不是应给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李豹走到李安跟前，高大的身体比佝偻的李安高出一个个头不止，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李安。
李安听到这话，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候麦子尚未到收获的时候，李豹忽然找上门来，说他姓李，五百年前与李安是本家，既然如此，何不认李安当爹，好歹也算有个儿子，也能养老送终。
但李安心里清楚，李豹这是在吃绝户。
一旦李安同意，以他那七十岁的年纪，恐怕第二天就死了。
到时候，村里也没有多少人怀疑，这套破烂的房子和家中的田亩，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李豹的手中，谁也说不上什么来。
而李豹，只需要装模作样的哭上几嗓子，一切都顺理成章，万事大吉了。
李豹之所以会这样，原因也很简单：代价最小，争议最少。
“我再考虑考虑吧，这事情毕竟是一个大事。”李安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你还考虑什么？论起来咱们还是本家，辈分也刚刚好，我认你当爹，整个村子里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你现在七老八十了，腿脚都不利索了，谁知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就算不发生，可是你也得考虑考虑百年之后的事吧。总不能，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吧？你说，是这个理不！而且，你现在的这点家产，已经被村子里的好多泼皮盯上了，没有我，你觉得你一个糟老头子能守住？！”
李豹没有死心，旁敲侧击的不断劝说着李安。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李安家里这五亩旱田少说也能卖十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
当年他卖的那个女娃子配阴婚，也不过一两银钱。
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也不过四五两银钱，这些银子够他潇洒好一阵子了。
只是盯上李安的人太多了，虽然他有一个在镇上大刀帮当小弟的哥哥，也未必能抢的过别人。
要是明摆着弄死李安，夺走田契地契，说不得要给别人做嫁衣裳。
思来想去，他就想到了吃绝户这茬。
他说的这话，其实也是放屁，他虽然姓李，但与李安没有任何关系。
多年之前，李家村的百姓都姓李，都是一个宗族的，后来村子遭了匪患，死了不少人，再往后一些无地的流民在这里安了家，村子这才兴盛起来。
只不过，姓李的没有几个了，来源也是杂七杂八。
李豹一家子，也是那会儿才在李家村落脚，与李安并无关系。
李安瞧着面前的李豹，心中思量起来。
若是之前七十岁的身体，定然有些惊惧，万一惹恼了李豹，一拳打来自己就要死。
但现在已经有十四五岁的身体了，惧意自然没那么多。
不过也不能莽撞，至少在成长起来之前，不能随意乱来。
这李豹有个哥哥叫李虎，是镇上大刀帮的小弟。
这大刀帮是小安镇地头蛇的第三把交椅，帮主据说是个武师，常年操持着收税、赌场、妓院等暴利行业，还与镇上的巡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哥哥李虎尽管只是一个小弟，但总归有这层关系在。真惹到了大刀帮，不死也要掉层皮。
“你这话说的也是，要是死后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可真对不起祖宗了。”
李安缓了缓神，态度松了一些，就在李豹以为李安就要同意时，李安语气忽又一转，说道：“不过，认族继宗的事终究是一件大事，不能轻易决定。这样吧，你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到时候我肯定给你答复！”
“行，不过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你这年龄在村子里经不起折腾，我觉得你应该安享晚年才是。”李豹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威胁话语，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李豹离开的身影，李安心头升起一抹紧迫感。
今天李豹没有达成目的，明日呢？后日呢？
除了李豹之外，还有其他泼皮。
总有一天，这些人会丧失耐心，直接打上门来，到时候，又如何对付？
这年头在村子里生活，年老而多金，本身就是原罪。
看来，得赶紧肝技能，积攒身体素质点，以及学上一门武艺了。
……
“老李头，我说你执拗个什么劲，你都这么大了，现在有个儿子上门，不同意还等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那李豹是个什么人吗？一直拖下去，搞不好他会杀人啊。”
这时候，李安的邻居周憨娃见李豹已经远走，悄摸的走出了大门，来到李安跟前，开口劝道。
“是啊，你都已经七十了，咱们村子里，你是最长寿的，你都活了这么久了，也该考虑考虑身后事了，总不能，死后连个吊孝的人都没有吧？！”
“再说了，你活了七十，也够本了，那五亩旱田给了李豹又如何？让他给你吊孝，也值了。”
那些站在远处看热闹的村民此刻也纷纷围了过来，站在李安周边，七嘴八舌的劝道。
在这些寻常百姓的眼里，传宗接代，传承家族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没有儿子，那就是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先辈；没有后人吊孝，那更是丢脸。
加之他们觉得李安活的够久了，这年头的普通百姓大多不过四十来岁就死了，七十岁已经是赚大发了。
横竖七十岁也活不了几天，还不如赶紧考虑身后事。
李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有着七十年阅历在身的他自然能看出来这里面有谁是真心实意，有谁是想看热闹。
农村就是如此，嫌人有恨人无，加之这年头村子里也没个娱乐活动，嚼舌根看热闹就成了唯一的消遣，此时见有热闹看，如何能忍住不上来说闲话。
“呵呵！”李安漫不经心的笑着。
一个头长疤瘌的汉子见李安还能笑得出来，不解的问：“你嘿嘿的笑个什么？！”
“我没嘿嘿的笑！”李安反驳道。
“那我听错了？！”
“不是，我只是在，呵呵的笑。”
说罢，李安头也不回的关上了房门。
“这……疯了！”
疤瘌汉子指着李安家的大门，不可思议的喊道。
“谁说不是啊，我看啊，他是老糊涂了！”
“不错，确实是老骨头。他都七十了，一把骨头了，估摸着李豹一拳就能把他打死，他还能笑得出来。”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这样一个说法！”这时，那个疤瘌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键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众人来了兴趣，连忙凑了过来，周憨娃更是迫不及待的询问：“什么说法？！”
疤瘌头拿捏了一阵，吊足了胃口，这才说：“我听说啊，长寿的人是吸了后辈的寿命，往往活的越久的人，他的子孙后辈死的就越早。起初我还不信这个说法，现在看来，这绝对是真的。你们想，那李安，不就是如此吗？！”
众人一听这话，皆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能活这么久，原来是儿子孙子被他吸死了！”
“这老李头，真是不给子孙后辈积福！”
“呸，这人怎么这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