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精心设计的偶遇
苏州大学文化中心前，红毯从台阶一直铺到路边。白锦曦坐在车内，透过深色车窗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学生和记者，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边。
“紧张？“白老爷子拍拍孙女的手，眼睛却闪着狡黠的光。
白锦曦松开已经被揉皱的裙角，抬了抬下巴：“怎么可能。“
她今天特意打扮过——银白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一袭定制白色连衣裙勾勒出纤细腰线，左眼下的泪痣被特意点缀得更加明显。这是她第一次以白氏千金的身份公开出现在陆明远可能出现的场合。
“记住我们的约定，爷爷。“白锦曦再次强调，“不准刻意安排，不准暗示，不准...“
“知道啦知道啦。“老爷子摆摆手，“我就当不认识那小子，行了吧？“
车子缓缓停稳。保镖先下车确认周围情况，然后为两人打开车门。白锦曦深吸一口气，迈出车门的那一刻，脸上已经挂上了标准的千金微笑——优雅得体，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闪光灯立刻如暴雨般袭来。白氏集团掌门人携孙女出席高校活动，这本身就是财经版的好素材。更何况白锦曦还有射箭冠军的光环，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白小姐，请问这次回国会接手家族企业吗？“
“白锦曦选手，下个赛季有什么计划？“
“听说您拒绝了国家队的邀请，是真的吗？“
白锦曦挽着爷爷的手臂，对提问报以礼貌的微笑，却一言不发。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白老先生，欢迎莅临苏州大学！“校长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就是令孙女吧？果然气质非凡。“
寒暄间，白锦曦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她微微侧头，在人群边缘看到了陆明远。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胸前别着“学生代表“的证件，正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明远明显僵住了。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身边同学的推搡打断。
白锦曦迅速移开视线，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很好，他注意到她了。接下来就是——
“锦曦，这位是经管学院的李教授。“爷爷的介绍打断了她的思绪。
“久仰白小姐大名。“李教授热情地伸出手，“我女儿是您的忠实粉丝，房间里贴满了您的海报。“
白锦曦礼貌地握手致谢，余光却瞥见陆明远正艰难地穿过人群向她这边移动。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怕她再次消失。
时机到了。
“爷爷，我有点闷，想去旁边透透气。“她轻声对老爷子说。
“去吧，别走太远。“老爷子心领神会地眨眨眼。
白锦曦优雅地脱离人群，向文化中心旁边的花园走去。步伐不紧不慢，确保陆明远能够跟上。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背上，炙热得几乎要灼穿她的连衣裙。
花园里人不多，几棵老桂花树投下斑驳的阴影。白锦曦在一处拐角停下，假装欣赏花坛里的月季。五秒，十秒...她默默数着时间。
“锦...白小姐？“
身后传来迟疑的男声，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发颤。
白锦曦缓缓转身，看到陆明远站在三步之外，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近距离看，他比视频里更加英俊，轮廓分明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们认识吗？“她微微偏头，故意问道。
陆明远明显被这句话击中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我是...陆明远。我们曾经...“
“哦，网友'远'。“白锦曦作恍然大悟状，语气却轻描淡写，“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说得如此随意，仿佛他们只是普通同学，而非六年未见的重要之人。陆明远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上周在魔都，我...“
“白小姐！原来您在这里！“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硬生生插到两人之间，“我是校报记者，能采访您几个问题吗？“
白锦曦暗自松了口气——这是她事先安排好的“路人甲“。按照计划，接下来还会有三四个学生陆续过来“偶遇“，确保她和陆明远的谈话无法深入。
“当然可以。“她对“记者“微笑，然后抱歉地看向陆明远，“失陪了。“
陆明远急切地上前一步：“等等，我能不能...“
“白小姐，合影可以吗？“又一个女生冒出来，直接挡在了陆明远面前。
“白锦曦选手，我是射箭社的...“
“白学姐，能给我签个名吗？“
转眼间，白锦曦已经被五六个学生团团围住。透过人群缝隙，她看到陆明远试图靠近却被不断挤开，脸上的表情从焦急变成失落，最后化为无奈的苦笑。
够了。这场戏该结束了。
“抱歉各位，我该回去找爷爷了。“她礼貌地告辞，在众人失望的叹息中转身离开。这一次，她没有回头，即使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明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文化中心大门内。
大厅里，白老爷子正在和几位教授交谈。看到孙女回来，他借口去洗手间，悄悄把她拉到一边：“怎么样？“
“按计划进行。“白锦曦低声回答，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再坚持半小时，听完开场演讲。“老爷子捏捏她的手，“那小子什么反应？“
白锦曦眼前浮现陆明远那双写满期待又迅速黯淡的眼睛：“就...普通反应。“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演讲环节开始后，白锦曦坐在前排贵宾席，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后方某处的视线。她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看着台上。校长冗长的致辞结束后，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请经管学院学生代表陆明远同学，为我们介绍校园文化建设的成果。“
白锦曦的背脊瞬间僵直。她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陆明远走上台，在聚光灯下显得更加挺拔。他的开场白有些紧张，但很快进入状态，声音清朗有力。白锦曦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优秀——演讲逻辑清晰，举例生动，时不时引发全场笑声。
“...最后，我想用一句话结束今天的分享：“他忽然看向贵宾席，目光直指白锦曦，“'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这是泰戈尔的话，也是我人生低谷时一位重要的人送给我的。谢谢大家。“
全场掌声雷动。白锦曦的手指死死掐住掌心。他故意的。那本书，那句话，全都是...
“有意思。“老爷子在她耳边轻声说，“看来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演讲结束后是茶歇时间。白锦曦借口去洗手间，实际上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喘口气。刚转过一个拐角，她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进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室。
陆明远迅速关上门，转身面对她：“为什么躲着我？“
太近了。白锦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能看到他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她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墙壁：“我没有。“
“在魔都让我白等，在苏州假装不认识我。“陆明远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如果这是你的游戏，至少告诉我规则。“
白锦曦抬起下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我们没有那么熟，陆同学。“
“不熟？“陆明远苦笑一声，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那是“锦“六年前发给他的手腕照片，银镯清晰可见，“这个镯子，现在就在你左手腕上。“
白锦曦下意识捂住手腕，但已经晚了。她没想到他会如此敏锐。
“还有，“陆明远继续道，“你刚才听我提到泰戈尔时，右手捏紧了裙边。这是你紧张时的小动作，六年前就是这样。“
白锦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竟然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你到底想怎样？“她努力保持声音的冷静。
“一个解释。“陆明远的声音软了下来，“六年前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现在又...假装不认识我？“
白锦曦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他，她是个穿越者，知道他们原本的故事结局会很悲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谈笑。陆明远迅速拉开距离，表情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的激动从未发生过。
门被推开，几个女生走了进来，看到两人时明显愣了一下。
“陆学长？“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惊喜地叫道，“原来你在这里！李教授找你半天了。“
她的目光在白锦曦和陆明远之间来回扫视，满是好奇。
“我迷路了，多亏陆同学指路。“白锦曦微笑道，趁机向门口移动，“失陪了。“
这一次，陆明远没有阻拦，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还没完“。
回到爷爷身边后，白锦曦发现老爷子正和一位漂亮女生相谈甚欢。女生穿着得体的连衣裙，言谈举止大方优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锦曦，来。“老爷子招手，“这位是林氏珠宝的千金林悦，也是苏大的高材生。“
“久仰白姐姐大名。“林悦主动伸出手，笑容甜美，“我从小练习射箭，一直以您为榜样呢。“
白锦曦礼貌地握手，心里却警铃大作。爷爷在搞什么？不是说好不插手的吗？
茶歇结束，众人重新入座。白锦曦注意到林悦特意坐在了陆明远旁边，两人似乎认识，偶尔低声交谈几句。不知为何，这一幕让她胸口发闷。
下半场活动是学生才艺展示。林悦作为钢琴特长生上台演奏了一首肖邦的夜曲，赢得满堂喝彩。下台后，她红着脸接受了陆明远递上的鲜花，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格外登对。
白锦曦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让陆明远转移注意力，远离她这个“反派“...
活动结束后，白老爷子婉拒了校方的晚宴邀请，带着白锦曦告辞。走向停车场的路上，老爷子突然问道：“看到那个林家丫头和陆小子在一起，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白锦曦面无表情地回答。
“是吗？“老爷子笑得意味深长，“那你为什么把我的手杖捏这么紧？“
白锦曦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爷爷的手杖，指节都泛白了。她急忙松开手：“我只是...累了。“
“林家丫头是我安排的。“老爷子突然坦白，“那小子从头到尾没正眼看过她，花是学生会安排送的，他不过是执行任务。“
白锦曦猛地转头：“爷爷！您不是说...“
“我说不撮合，没说不考验啊。“老爷子理直气壮，“那小子通过了。从你离开后，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坐的位置，林家丫头跟他说话，他回答得心不在焉。“
白锦曦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流，但很快又被理智压下去：“这不代表什么。“
“还有，“老爷子继续道，“我查过了，这六年来，他没谈过恋爱，连暧昧对象都没有。据他室友说，他手机里有个加密相册，全是你的比赛照片。“
白锦曦的脚步顿住了。她想起陆明远手机里那张她手腕的照片，还有他如数家珍地说出她的小习惯时的样子...
“锦曦啊，“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人生没有那么多六年可以浪费。不管你怕什么，总要面对。“
坐进车里，白锦曦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校园景色，心乱如麻。她原以为今天的“偶遇“会让她更加确定远离陆明远的决心，可事实恰恰相反。那个执着得近乎固执的男孩，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不是怕他伤害她，而是怕自己会重蹈原著覆辙，最终伤害他。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逃不掉的，锦曦。这次我不会轻易放手。——陆明远“
白锦曦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