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色证据
“她动了我的人。”
秦砚低沉冰冷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晚意心底激起一圈圈带着寒意的涟漪。她动作顿在车门边，夜风拂过她后背渗血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却远不及这句话带来的冲击。
她的人？
多么荒谬又强势的宣告。
苏晚意没有回头，更没有回应。只是将另一只脚也跨出车门，站稳。后背挺得笔直，仿佛感受不到那火辣辣的疼痛。她反手关上车门，动作干脆利落，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多谢秦总‘顺路’。”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清冷疏离，听不出情绪，却将那两个字咬得清晰无比。
车窗缓缓降下，秦砚那张冷峻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他没有再看她，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一提。引擎发出一声低吼，黑色的庞然大物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无声地滑行离开，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后背的刺痛，让苏晚意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她转身，快步走进小区。保安室里的大爷似乎被刚才街口的动静惊动，探出头看了一眼，对上苏晚意冷冽平静的目光，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公寓在七楼，一室一厅，不大，但胜在干净、独立、安静。钥匙转动，门锁打开。苏晚意反手关上门，背脊抵着冰冷的门板，一直强撑着的身体才微微晃了一下。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后背的伤口和刚才惊心动魄的撞击带来的钝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咬着牙，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踉跄着走进狭小的卫生间。摸索着打开灯，刺目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沾着灰尘和细小血痕的脸，头发凌乱。最触目惊心的是后背——米白色的休闲外套被划开了几道长长的口子，边缘沾染着暗红的血迹。她艰难地侧过身，对着镜子，忍着痛，一点点脱下外套和里面被血粘住的T恤。
光滑的背脊上，几道狰狞的划痕清晰可见。最深的一道斜贯肩胛骨下方，皮肉翻卷，边缘红肿，正缓缓渗出细密的血珠。是被飞溅的碎石和尖锐的玻璃渣划破的。
【系统检测：宿主背部多处开放性伤口，伴有轻微震荡伤。建议及时处理。】
【能量储备不足，无法启动生物修复模块。】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响起。
苏晚意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样子，看着那些代表着林薇薇疯狂杀意的伤口，眼底没有委屈，没有自怜，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的恨火在无声燃烧。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粗暴地冲洗着伤口，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翻卷的皮肉，带来钻心的疼痛，她却只是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门铃突兀地响起。
叮咚！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苏晚意身体瞬间绷紧！后背的伤口因为这突然的紧张而一阵抽痛。是谁？陆沉渊？警察？还是……林薇薇的余党？她迅速抓起旁边一件干净的浴袍裹在身上，遮住伤口，眼神锐利如刀，悄无声息地靠近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同城快递制服的小哥，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盒。
“苏晚意女士吗？您的同城急件，请签收。”小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快递？谁会给她寄东西？还知道这个地址？苏晚意心中警铃大作。她屏住呼吸，没有立刻开门。
【扫描分析：包裹内容物无危险爆炸物及致命生物制剂信号。主要成分为：纸质文件、塑料制品（药瓶）、金属制品（器械）。】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
她犹豫片刻，还是拉开了门，只开了一条缝隙，警惕地看着快递小哥：“谁寄的？”
“呃…寄件人信息是匿名的，只写了‘秦’。”小哥挠了挠头，递过签收单。
秦砚。
苏晚意眼神微动。是他。动作倒是快。她接过笔，飞快地签下名字，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盒子。
关上门，反锁。她将盒子放在客厅的小茶几上，拆开。
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一个印着某知名私立医院标志的白色医药箱，打开后，里面是处理外伤的全套专业用品：碘伏、双氧水、无菌纱布、医用胶带、消炎药膏、口服抗生素，甚至还有一支破伤风抗毒素针剂和一次性注射器，配备极其齐全。
*一部全新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纯黑色手机，款式极其简洁，入手冰凉沉重。
*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纸。
苏晚意拿起便签纸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凌厉张扬的字迹，如同书写者本人：
>**手机干净。伤，处理好。**
没有多余的关切，没有询问，只有冰冷而强势的指令。如同一个掌控全局的棋手，在落子后给予必要的“物资”补充。
苏晚意看着那行字，指尖在冰凉的纸张上划过。秦砚……他到底想干什么？仅仅因为林薇薇“动了他的人”？这种宣告式的保护，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目的？是看中了她身上某种他可以利用的价值？还是……那个诡异的直播？
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旋，但她没有时间深究。后背的疼痛提醒着她当务之急。
她拿起医药箱，再次走进卫生间。这一次，她动作熟练了许多。忍着痛，用双氧水仔细清理伤口，消毒，涂上清凉的药膏，再用无菌纱布小心翼翼地覆盖、包扎。整个过程，她面无表情，眼神沉静，只有额角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疼痛的程度。处理好伤口，她吞下两粒抗生素，看着镜子里被纱布覆盖的后背，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换上干净宽松的家居服，苏晚意回到客厅，拿起那部黑色的新手机。触感冰凉，没有任何预装软件，开机后屏幕一片漆黑，只有一个极简的拨号界面和一个加密的通讯录图标，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标注为：K。
黑客K的专属通道。
几乎就在她开机后不到十秒，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一个没有任何号码显示的加密通讯请求跳了出来。
苏晚意按下接通键。
“是我。”黑客K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熬夜的疲惫，却难掩其中的一丝兴奋和凝重，“你没事吧？刚看到老城区的新闻推送，撞车，目标像是你？”
“死不了。”苏晚意声音平静，“说正事。”
“监控有重大突破！”黑客K的语速加快，“林薇薇她妈，那个老保姆，藏得挺深，但警惕性太差！她今天下午用一部老旧的、没加密的备用老年机，给一个境外加密号码打了将近二十分钟电话！通话内容……非常劲爆！”
苏晚意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下意识地屏住：“录音！”
“正在传！加密通道，接收！”黑客K话音刚落，苏晚意手中的黑色手机就轻微震动了一下，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传输完成。
苏晚意立刻点开播放，将音量调大。
听筒里，首先传出一个老妇人惶恐不安、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正是林薇薇的母亲王金花：
“……喂？是…是沈先生吗？是我，金花啊…对，对…出事了！出大事了！我…我家薇薇她…她开车撞了那个苏晚意！被…被警察抓走了！好多血…车都撞烂了！我亲眼看见的！就在老城区那边…她疯了啊！这可怎么办啊沈先生！您…您当初答应过会护着我们的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响起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器处理、低沉沙哑、听不出年龄性别的电子合成音：
“王金花，慌什么。林薇薇自己找死，谁也救不了她。”
声音冰冷无情，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王金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可她是为了帮沈家办事才…才惹上那个苏晚意的啊！要不是当年您让我把苏家的孩子换了…要不是这些年您让薇薇盯着苏晚意…她也不会…”
“闭嘴！”变声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你想死吗？当年的事，烂在肚子里！林薇薇自己蠢，被嫉妒冲昏了头，关我什么事？记住你的身份！一个随时可以抹掉的棋子而已！再敢乱说话……”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我不敢了！沈先生！求求您！求求您想想办法！薇薇她还年轻啊！她不能坐牢啊！”王金花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哼。管好你自己。林薇薇的事，我会‘处理’。记住，管住你的嘴。否则，你知道后果。”变声器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警告，通话被粗暴地挂断。
嘟…嘟…嘟…
忙音响起。
录音结束。
狭小的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苏晚意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她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冰冷的恨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后背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都似乎再次刺痛起来！
沈先生！
掉包！
棋子！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原来如此！她前世悲惨命运的起点，她十八年流离失所的苦难根源，她认回苏家后遭遇的一切屈辱和算计……幕后，竟然还藏着这样一只名为“沈家”的黑手！
林薇薇母女，不过是这只黑手套下两颗肮脏的棋子！而陆沉渊……他在这盘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仅仅是被利用的刀？还是……同谋？！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滔天的恨意让苏晚意的身体微微颤抖。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再次睁眼时，眼底只剩下沉淀下来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杀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录音备份，原件加密，最高等级。”苏晚意对着手机，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查那个境外加密号码，还有，这个‘沈先生’的所有关联信息！不惜代价！”
“已经在查了！号码是幽灵号，层层跳转，源头指向东南亚某个混乱地带，很麻烦。‘沈先生’更是影子一样，通话变声，IP多重加密……需要时间！”黑客K的声音也带着凝重，“不过，有这条录音，至少坐实了掉包案！是铁证！”
“还不够。”苏晚意声音斩钉截铁，“我要知道‘沈家’是谁！我要知道陆沉渊和他们有没有勾结！我要知道……他们当年为什么换掉我！”最后一个问题，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明白！”黑客K应道，“我会继续深挖！另外，你让我清理的痕迹都搞定了，那个海外账户的密钥也发你新手机上了。钱……什么时候到位？”
“一半已经在你账户。另一半，等你挖出‘沈先生’的真实身份。”苏晚意干脆利落。
“成交！”黑客K的声音明显振奋了一些，“保持通讯静默，等我消息！”
通讯挂断。
苏晚意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后背的伤口在药效下传来阵阵清凉的麻痒，但内心的风暴却丝毫未平。她拿起茶几上那支秦砚送来的破伤风针剂，冰冷的玻璃管在掌心散发着寒意。
沈家……一个隐藏在更深处的庞然大物，终于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她疲惫地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梳理着混乱的线索：林薇薇入狱（或更惨），陆沉渊必然警觉；掉包案证据指向沈家；秦砚的强势介入……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
就在她精神极度疲惫，意识有些模糊之际——
叮！
那部黑色的新手机，屏幕突然无声地亮了起来！不是加密通讯请求，而是一封新邮件的提示！
发件人：未知。
主题：苏小姐，游戏才刚开始。
附件：一份加密压缩文件（名称：礼物.zip）。
苏晚意的睡意瞬间消散无踪！她猛地坐直身体，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也顾不得疼痛，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封凭空出现的诡异邮件！
是谁？！
沈家？还是……秦砚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