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涌
桑沐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纪琛给她的那把钥匙。距离那个雨夜已经过去三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既不是纯粹的商业伙伴，却也谈不上重新开始。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纪琛的名字。
“方案修改得怎么样？“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低沉而温和。
桑沐看向电脑上正在调整的设计图：“差不多了，明天可以提交给新锐的团队。“
“我今晚过来看看？“他顿了顿，“顺便带晚餐。“
桑沐的指尖在窗玻璃上轻轻敲击，节奏与她加速的心跳同步。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距离，但嘴唇却自作主张：“好。“
挂断电话后，桑沐深吸一口气。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太危险了，每次见到纪琛，七年前的心痛与现在的悸动就会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
“桑姐！“小唐突然推门而入，脸色煞白，“出事了！“
桑沐转身：“怎么了？“
“蓝海酒店刚刚发布声明，说我们提供的设计方案存在严重抄袭，要追究法律责任！“小唐把平板电脑递给她，“而且...他们拿出了'证据'。“
屏幕上是一组对比图，左边是桑沐工作室提交的方案，右边是某国际设计师三年前的作品，两者在空间布局上确实有相似之处。
“这不可能...“桑沐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我们完全原创的设计，灵感来自苏州园林的'移步换景'理念。“
“更糟的是，“小唐咬着嘴唇，“这个消息已经被几家行业媒体转发，微博上也开始发酵了。“
桑沐立刻打开社交媒体，#知名设计师涉嫌抄袭#的话题已经爬上热搜榜。评论区一片哗然，有人翻出她大学时期的作品，质疑她一贯的原创性。
工作室的电话开始响个不停，有媒体询问，有客户质疑，还有几个合作方直接发来终止合作的邮件。
桑沐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这次的打击比上次更狠——不仅针对她的专业能力，更是要摧毁她多年积累的声誉。
手机再次震动，是纪琛发来的消息：「看到新闻了，别回应，等我过来。」
短短一行字，却莫名让她眼眶发热。七年前她独自面对纪琛的离开，如今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
两小时后，纪琛匆匆赶到工作室，手里除了餐盒还拎着一个公文包。他的西装外套有些皱褶，显然是从某个重要会议直接赶来的。
“先吃饭。“他把餐盒放在会议桌上，“然后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桑沐摇头：“我现在没胃口。“
纪琛强硬地推过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她学生时代最爱的宵夜：“要战斗就得先补充体力。“
简单用餐后，纪琛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我查过了，那个所谓'被抄袭'的设计师，是林妍在意大利留学时的导师。“
桑沐猛地抬头：“所以这是...“
“一个局。“纪琛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而且手法很专业，他们特意选了三年前一个冷门作品，相似度控制在法律定义的'模糊地带'。“
“我们怎么证明清白？“
“两条路。“纪琛竖起修长的手指，“第一，找到原创过程的完整证据链；第二，“他停顿了一下，“证明对方有诬陷动机。“
桑沐打开电脑，调出设计过程的所有存档文件：“我们有从构思到成稿的每个版本，还有灵感来源的照片和笔记。“
纪琛快速浏览着文件，突然指着某张照片：“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上个月，我去苏州园林考察时拍的。“桑沐放大照片角落的日期水印，“比他们声称的'抄袭作品'发布时间晚很多。“
“很好。“纪琛拿出手机，“我现在联系公司法务团队，准备声明和律师函。“
他走到窗边打电话，背影挺拔如松。桑沐望着他，突然想起大学时，她参加设计比赛遇到困难，纪琛也是这样彻夜陪她修改方案。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
深夜十一点，工作室只剩下他们两人。纪琛的律师团队已经拟好声明，准备明天一早发布。桑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发现纪琛正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你该休息了。“他轻声说，“我送你回家。“
桑沐摇头：“我想再检查一遍证据链。“
纪琛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别逞强。“他的拇指按上她紧绷的肩颈肌肉，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桑沐浑身一僵。纪琛的掌心温热，透过单薄的衬衫传递到皮肤上，带着令人战栗的熟悉感。七年前，他常常这样为她按摩，在她熬夜赶设计时。
“纪琛...“她声音微颤。
“嗯？“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
桑沐想说“别这样“，想说“我们不该越界“，但最终只是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在这一刻沉溺。
突然，工作室的警报器尖锐地响起。
纪琛立刻松开手：“有人触发了门禁系统！“
他们冲向监控屏幕，发现后门的摄像头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纪琛把桑沐拉到身后，抄起桌上的金属尺子：“报警，现在。“
警察赶到时，入侵者已经逃走，但留下了痕迹——后门的锁被专业工具撬过，办公桌上的文件有被翻动的迹象，最令人不安的是，桑沐电脑上的设计文件夹被人尝试拷贝过。
“不是普通的小偷。“警官皱眉道，“他们在找特定东西。“
桑沐和纪琛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有人不仅要毁掉她的声誉，还想要窃取她的设计成果。
做完笔录已是凌晨三点。警察离开后，工作室一片狼藉。桑沐蹲下来收拾散落的文件，手指不住地发抖——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过超现实。
一件西装外套突然披在她肩上。纪琛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双手：“今晚别回去了，不安全。“
“那我...“
“去我那里。“他直视她的眼睛，“只是确保你的安全，没有其他意思。“
桑沐想拒绝，但疲惫和恐惧压倒了她。她轻轻点了点头。
纪琛的公寓位于市中心高层，装修简约而精致。他给桑沐准备了全新的洗漱用品和一套明显过大的睡衣：“我妹妹偶尔会来住。“
桑沐洗了个热水澡，换上那件印着哈佛校徽的睡衣。走出浴室时，发现纪琛正在厨房煮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热牛奶，“他头也不回地说，“加了一点肉桂，像以前那样。“
桑沐的心猛地一颤。他还记得她失眠时最爱喝的饮品。
接过马克杯，她小声道谢。纪琛的指尖在杯柄上与她短暂相触，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
“客房收拾好了，“他后退一步，“有事随时叫我。“
桑沐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纪琛的脚步声，久久无法入睡。七年前，他们曾无数次畅想未来要一起设计的家。如今她真的在他的公寓里，却隔着那么多年的误会与伤痛。
第二天清晨，桑沐被门铃声吵醒。她揉着眼睛走出客房，看到纪琛正在门口与一个快递员交谈。
“你的快递。“纪琛转身，递给她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寄件人是...你父亲？“
桑沐困惑地拆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图纸和一份公证书。最上面有父亲手写的便条：
“沐沐：
这些是当年事故的原始图纸和调查报告。纪家若再为难你，就用这个保护自己。
——爸爸”
桑沐的手指颤抖着翻开文件。随着阅读深入，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图纸上清楚地标注着事故责任方是承包商使用的劣质材料，而承包商签名处赫然是“纪林“，纪琛舅舅的名字。
公证书则是一位退休工程师的证词，详细描述了纪家如何试图销毁证据、嫁祸给她父亲。
“这是什么？“纪琛走近。
桑沐下意识把文件藏到身后：“没什么，家里的一些旧资料。“
纪琛挑眉，但没有追问：“早餐准备好了，吃完我们得去工作室处理危机公关。“
整个早餐时间，桑沐心不在焉。父亲送来的证据彻底推翻了纪夫人的说法，但她不确定是否该告诉纪琛。这可能会让他陷入家族忠诚与真相之间的痛苦抉择。
去工作室的路上，纪琛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是母亲。“
通话很简短，但纪琛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挂断后，他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怎么了？“桑沐忍不住问。
“母亲安排了一场晚宴。“他声音僵硬，“正式介绍林妍作为我的未婚妻，给董事会认识。“
桑沐感到一阵刺痛，但强装镇定：“恭喜。“
纪琛猛地打转向灯，把车停在路边。他转向桑沐，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你真的这么想？“
桑沐咬住嘴唇，不回答。
“看着我，“纪琛捏住她的下巴，“七年前我被迫放弃你，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你要我拒绝，就亲口说出来。“
桑沐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想说“我要你拒绝“，想说“别去那场晚宴“，但父亲给她的文件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我...需要时间。“她最终说道。
纪琛松开手，失望一闪而过。他重新发动车子：“好，我给你时间。但桑沐，有些选择，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机会。“
他们沉默地驶向工作室，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工作室楼下聚集了几家媒体记者，显然抄袭风波已经引起了广泛关注。纪琛护着桑沐从地下车库直接上楼，但危机才刚刚开始。
电梯门一开，小唐就冲了过来：“桑姐！林妍刚刚接受了财经频道采访，说...说新锐科技选择你的设计是因为你和纪总的'特殊关系'！“
电视屏幕上，林妍妆容精致，面带忧色：“作为业内人士，我很遗憾看到商业决策被私人感情影响...纪琛先生和桑设计师的过往，可能导致了这次不够专业的合作...“
桑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林妍这一招太狠了——不仅质疑她的专业能力，还把纪琛拖下水，让整个事件变成了“权色交易“的桃色新闻。
纪琛一拳砸在墙上：“够了！“他掏出手机，“我要立刻召开记者会。“
“不，“桑沐抓住他的手腕，“这样只会越描越黑。“
她走回办公室，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U盘：“这里有我们设计过程的全记录，包括灵感来源、草图迭代，甚至还有我在苏州考察时的视频日记。“她转向小唐，“联系几家权威设计媒体，我们做个独家披露。“
纪琛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同时，我会让法务起诉林妍诽谤。“
“还有，“桑沐深吸一口气，拿出父亲给她的文件，“我想你需要看看这个。“
纪琛接过文件，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凝重。当他看到舅舅的签名时，手指明显颤抖了一下。
“所以母亲她...“
“颠倒黑白。“桑沐轻声说，“但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因为...“
“因为怕我为难？“纪琛苦笑，“桑沐，你从来不该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桑沐的脸贴在纪琛胸前，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这一刻，她突然明白，无论多少年的分离，有些羁绊永远不会消失。
“晚宴在今晚七点，“纪琛在她耳边低语，“和我一起去。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桑沐抬头看他：“你确定？“
“我从未如此确定过。“他的眼神坚定如磐石，“七年前我没能保护你，这次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