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终章余韵·骨舍炊烟
血棠米熬粥的香气从新泥坯房的窗缝里钻出来,混着新鲜木头和骨粉涂墙的古怪气味。抱着木碗的瘦孩子们围蹲在村口,眼巴巴望着三十六株骨舍花中央的空地——姜婆婆的虚影正飘在石磨边,用半透明的胳膊推磨碾米。
“米芯带蓝焰的,熬久些!”她朝灶房喊。独臂陈木匠的残魂应声从窗棂探出,手中骨刨花簌簌掉进米缸:“晓得了!郎君留的米种金贵…”
新生的骨村没有日出日落。白玉碑与血棠木碑根系交织成的光网悬在头顶,白日如月华清冷,入夜则流转幽蓝。林晚的白发被光网染成银蓝,她正用霜华剑碎片削刻一截兽骨。怀里的婴孩突然揪她衣襟,肉手指着火灶房——石头(狼孩)的残魂叼着根柴,正试图塞进冷灶,火星却穿透他虚影落在地上。
“傻崽!”绣娘半透明的针线篓砸向石头后脑,“得用地仙的血棠枝点火!”
林晚折下左臂一小段枯枝。枝条入灶即燃,幽蓝火苗舔着锅底,血棠米粥瞬间翻涌出金红泡沫。小满的双头虚影扒着锅沿,不怕事的头猛吸香气:“郎君熬的粥就是这个味!”怕事的头突然指向村外光网边缘的黑暗:“有人…饿晕了…”
碧穹山崩塌的尘烟还未散尽。几个幸存的低阶弟子扒着焦土,从裂缝里抠挖血棠米粒充饥。为首少年突然被藤蔓绊倒,怀里干粮撒出——竟是半本《碧穹诛魔录》!
“师兄…”少女哭噎着抓染血的米粒,“师尊真是…用镇魂塔炼人魂吗?”
书页被风掀到最终章。记载“林晚弑师叛道”的段落下,赫然有血渍凝成的新批注:“锁魂玉碎时,吾见师尊掐断求救感应。所谓天道,乃谎言织就的裹尸布。”署名处,一点莹白指骨压印浸透纸背。
少年突然夺书撕扯!纸页纷飞中,夹层里掉出张薄如蝉翼的阵图——竟是双生佩内的九宫锁灵阵全貌!阵眼核心标记着“噬魂玉髓”,注解小字触目惊心:“佩碎则持玉者神魂为引,可开黄泉道召万魔…”
“原来…”少年盯着阵图发抖,“当年葬魔渊若有仙门中人持另半块玉佩现身,魔气便会…”
话未说完,头顶光网突然波动。幽蓝光雨淅沥落下,沾到肌肤竟灼出青烟!众人惊惶四窜,唯有撕书少年僵立雨中。光雨渗入他怀中的血棠米袋,米粒突绽金芒,在他掌心凝成朵微缩的骨舍花苞。
花苞里传出姜婆婆沙哑的警告:“碧穹的娃娃,米也堵不住你们的嘴么?”
骨舍村的清晨被狼嚎惊醒。石头残魂叼着只挣扎的野兔,穿过莹白玉碑时,碑面忽然浮现金字:“碧穹山残址东三十里,七名弃徒携禁阵图潜行”
正替婴儿梳头的林晚蓦然抬眼。梳子是陈木匠用兽骨磨的,梳齿间还卡着几根银发。怀中婴孩突然抓住梳柄,奶音混着砂响:“阿姐…痛…”
剧痛从头顶炸开!子午时的诅咒提前降临——这次幻象却是崭新的:七名碧穹弟子正将血棠米撒入扭曲的阵图,米粒在金粉中爆燃,竟撕开道腥红的空间裂缝!
“万魔召来阵!”林晚攥裂骨梳。当年锁灵佩的阵图被篡改成了召魔阵!若血棠米为引…
“我去烧了米!”石头虚影呲牙。绣娘针线篓甩出红线缠住他:“傻狼!那是郎君留给苍生的活命粮!”
众人残魂齐聚光网下。小满怕事的头突然指向林晚怀里的婴孩——孩子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块玉佩烙印,正与白玉碑同频闪烁!
“碑…”姜婆婆的虚影撞向血棠木碑,“郎君早料到了!”
玉髓碑面显出新文:“以弟身为钥,可锁三界魔隙。然钥成则魂散,永无轮回”
风声死寂。所有残魂望向婴儿掌心渐渐清晰的玉佩烙印。
“我去。”林晚用断梳割开左臂。血棠枝吸饱鲜血,暴长成矛,“他还小。”
“阿姐糊涂!”婴儿突然口吐砂石之音!小手抓住血棠枝,烙印金芒大盛:“这次我自己锁!”
万魔阵已在荒原撕开血口。七弟子疯狂抛撒血棠米,米粒遇魔气即燃,烈焰中爬出百丈骨魔!阵图中心的少年高举阵旗:“以魔制魔!吾等才是新天…”
霜华剑碎片贯穿阵旗!林晚踏着血棠枝从天而降,怀中婴儿双目射出幽蓝光束。光束扫过处,爬出裂缝的骨魔竟僵立不动,额心浮现玉佩烙印!
“锁!”婴儿叱音如雷。骨魔轰然跪倒,化为三十六尊跪地石像——恰好对应骨舍村三十六户轮廓!
碧穹弟子惊惶欲逃。地面忽窜血棠根须缠住其脚踝,根尖扎进血脉吸食灵力。吸饱的根须却不伤人命,反凝成块块碧穹腰牌烙回他们胸前,牌面血字游移重组:“守魔人:饲魔阵石像,血棠米熟方得自由”
少年弟子踉跄跌坐。怀中骨舍花苞飘落在地,绽成微缩院落将他罩入其中。花窗内传出姜婆婆的冷笑:“好生替郎君守门吧!”
骨舍村的光网添了新纹路——三十六尊魔像虚影浮在光幕,如星图流转。林晚抱着沉睡的婴儿穿过田垄,血棠米穗沉沉垂首。陈木匠的虚影正在修整村口篱笆,新砍的竹竿套着莹白门轴。
“试试!”他独臂推动篱笆门。竹框滑过骨轴,果真静寂无声。门轴凹槽处,一点蓝火如豆闪烁。
婴儿在梦中呓语:“阿姐…门轴…不响…”
白玉碑忽然漫下一缕玉髓,淅淅沥沥浇在门轴上。蓝火遇玉髓暴涨,竟凝出林澈半透的身形。他俯身轻触婴儿额角,指尖带出星点金芒没入襁褓。
林晚忽然发觉左臂血棠木的枯枝萌了新芽。芽苞绽开时,里面蜷着枚微小的霜华剑挂坠——正是当年弟弟要为她“修门轴”的信物。
晚风吹过骨舍花田,万千莹白花瓣如雪飞扬。花雪落地生根,抽出的嫩芽里含着微缩的瓦舍与炊烟。
双生碑的根系在地底隆隆作响。血棠木碑上新绽的骨舍花苞里,传出小满清亮的嬉笑:
“郎君说——”“新家的米粥,要熬出日头香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