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骨城醒，祭坛现
墨渊的意识在坠落。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浩瀚、古老、仿佛承载着整片大地重量的意念洪流。它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缓慢、坚定、无可抗拒地包裹着他，将他拖向黑暗的渊薮。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在消融，像一滴水融入无边无际的墨色海洋。挣扎是徒劳的，呼喊被吞噬，连“墨渊”这个名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唯一的锚点，是掌心传来的冰冷触感。那块沉黑的骨碑。还有腕间，另一只冰冷小手传来的微弱联系——阿璃。
*不能沉下去…阿璃…还在等我…*
这近乎执念的碎片在意识洪流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就是这一闪，仿佛触动了什么。
轰！
不是声音，是感知层面的爆炸！
沉沦的黑暗被撕开一道刺眼的裂口！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线条、难以理解的符号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即将消散的意识！
他“看”见：
无尽骸骨堆积成山，又在滔天的能量风暴中化为齑粉，融入大地…
大地深处，庞大无匹的阴影在痛苦地蠕动、挣扎，发出无声的咆哮…
一块巨大的、形状奇异的黑色骨骼，从沸腾的岩浆与骸骨尘埃中缓缓升起，表面流淌着暗红的光…
无数模糊的身影跪拜在黑色巨骨周围，举行着古老而血腥的仪式，他们的生命力化作光流，注入巨骨…
巨骨在悲鸣，在抗拒，最终沉寂，被深埋，表面刻下繁复的封印纹路…
岁月流转，一座由无数骸骨堆砌的巨城，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拔地而起，而那块巨骨，成了它地基深处无人知晓的核心…
“呃啊——！”
墨渊猛地抽回手，仿佛被无形的烙铁烫伤！整个人从骨碑前向后弹开，重重摔在冰冷的骨粉地上。刺目的金光从他手背的“渊纹”上爆发，又急速黯淡下去，留下灼烧般的剧痛。他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破烂的衣衫，眼前金星乱冒，刚才那恐怖的画面洪流几乎将他的意识撕碎。
铺子还在剧烈摇晃！头顶悬挂的干枯肢体噼啪掉落，堆积的骨料哗啦啦倾倒。外面，整座万骨城的骨骼共鸣声如同亿万只沉睡的虫豸同时苏醒，低沉、混乱、令人头皮发麻！幽绿的磷火在狂乱地跳动，将铺子里的一切映照得光怪陆离。
“祖祭骨…真的是祖祭骨…”老驼佝偻的身影僵在原地，幽绿的鬼火眼死死盯着那块被墨渊拍击后、表面古老纹路正流淌着淡金血光的黑色骨碑，布满尸斑的脸上混合着极致的贪婪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他枯爪中的骨片和惨白骨盒都在微微颤抖。
“杀了他们！夺回玉佩和那丫头的本源！那石碑…也给我拆回来！”铺子外，影狩卫首领压抑着震怒和一丝不易察觉惊疑的冰冷声音穿透门板，如同死神的宣判。
粘稠如活物的阴影猛地爆发出更强的阴冷杀意，如同墨汁般加速向门内渗透！几道幽蓝的、带着刺骨阴毒的影刺，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刁钻地射向刚摔倒在地、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的墨渊，以及他身边昏迷的墨璃！
墨渊瞳孔骤缩，死亡的寒意瞬间刺透骨髓！他想动，身体却像灌了铅，后背的蚀髓指伤和意识撕裂的剧痛让他反应慢了半拍！
“滚！”
一声沙哑刺耳的暴喝炸响！不是墨渊，是老驼！
那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挡在墨渊和墨璃前方！他枯瘦的三指猛地捏碎了手中那块黑色骨片！骨粉爆开的瞬间，一股蛮横、原始、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灰色冲击波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砰！砰！砰！
射来的幽蓝影刺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瞬间炸裂成点点阴冷的星光，消散无踪！那正试图渗入门内的粘稠阴影也被这股灰色冲击波狠狠撞了回去，门外传来一声闷哼！
“老东西！你敢阻‘龙渊’行事？！”影狩卫首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
“呸！”老驼啐了一口，焦黄的牙齿龇着，幽绿鬼火眼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在老子的铺子里，动老子的‘客人’？当老子这‘左手三指’是摆设？！”他枯爪猛地指向那块流淌着金光的黑色骨碑，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形，“钥匙！钥匙在血里！在骨头上！你们这些蠢货懂个屁！滚远点！别妨碍老子开‘门’！”
他的话颠三倒四，充满了狂热的激动和对门外追兵的不屑。显然，“祖祭骨”和墨渊那蕴含“镇渊”气息的血，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种比影狩卫追杀更重要的执念。
墨渊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挣扎着想爬起来保护墨璃，闻言心头巨震！钥匙？门？老驼知道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块被墨渊鲜血激活的黑色骨碑——祖祭骨——表面的淡金血光骤然变得明亮、稳定！流淌的古老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形成一个个不断旋转、嵌套的奇异符文。一股远比刚才更清晰、更强烈的召唤感，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缠住了墨渊的心脏！源头，并非骨碑本身，而是…脚下深处！
嗡！
整座万骨城的骨骼共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调！不再是混乱的嗡鸣，而是仿佛无数巨兽骸骨在齐声咆哮！地面剧烈地颠簸起来，如同发生了猛烈的地震！
“咔嚓…轰隆隆！”
铺子最深处，靠近祖祭骨碑的地面，突然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向下塌陷！一个巨大的、黑沉沉的洞口骤然出现！一股混合着浓烈土腥味、陈年尸骸腐朽气息、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的冰冷气流，猛地从洞口喷涌而出！
洞口边缘，惨白的骨茬狰狞外翻。洞口内部，并非绝对的黑暗。借着铺子里狂乱摇曳的磷火幽光，隐约可见一条由巨大、粗粝的脊椎骨螺旋向下构筑的阶梯，一直通向深不可测的地底黑暗。阶梯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暗红色光芒在隐隐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脏！
“开了！祭坛的入口！果然开了！”老驼激动得浑身发抖，幽绿鬼火眼几乎要燃烧起来，他猛地扭头看向墨渊，眼神狂热得可怕，“小子！你的血是钥匙！快！带她下去！去祭坛核心！只有那里能隔绝外面的杂碎，也只有那里…才有可能找到救这丫头的生机！”他枯爪指向那深不见底的脊椎骨阶梯。
下去？祭坛核心？生机？
墨渊看着那喷涌着阴冷腐朽气息的黑洞，心脏狂跳。那下面给他的感觉，比面对影狩卫首领更加危险，更加古老莫测！但老驼狂热的眼神告诉他，这或许不是谎言，至少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老驼！你找死！”铺子外，影狩卫首领的怒吼带着狂暴的能量波动，显然老驼刚才的阻挡和洞口的出现彻底激怒了他。粘稠的阴影剧烈翻滚，如同煮沸的墨汁，更加恐怖的阴冷力量在凝聚！铺子那由巨大肋骨拼成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蔓延！
骨粉小孩在外面发出尖锐的哭嚎：“塌了！要塌了！快跑啊！”
没有时间犹豫了！
墨渊眼中血丝密布，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他一把抄起地上昏迷的墨璃，紧紧抱在怀里，用染血的右手死死护住她的头颈。他甚至没看老驼一眼，凭借着祖祭骨碑传来的、对阶梯深处那暗红脉动的强烈感应，如同扑向深渊的流星，朝着那喷涌着腐朽气息的黑洞，纵身跃下！
“阿璃，抱紧我！”
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腐朽的气流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拉扯着他的身体。巨大的脊椎骨阶梯在眼前急速放大、旋转。头顶，传来老驼疯狂的大笑和影狩卫首领暴怒的轰击声，以及铺子结构彻底崩塌的恐怖巨响！
轰隆！！！
碎石、骨料如同暴雨般砸落下来！
墨渊抱着墨璃，义无反顾地坠入螺旋向下的黑暗。上方洞口的光线迅速缩小，最终被崩塌的废墟彻底堵死。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那螺旋阶梯深处，一点遥远而微弱的暗红光芒，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路标，在墨渊染血的视野里，倔强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