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节 国际直接投资区域格局变化进一步加剧
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在国际直接投资的流入和流出结构方面,发达经济体均一直占有绝对的优势地位。金融危机使得全球国际直接投资的区域格局发生了新变化,在随后的经济复苏过程中,发展中经济体吸收外国直接投资量总体呈较快增长趋势,在时强时弱中挑战着发达经济体的主导地位。
一、发达经济体重回国际直接投资东道国主体地位
(一)国际直接投资流入地基本特点
图1-5显示,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发达经济体一直在吸引外国直接投资方面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发展中经济体处于辅助地位。进入21世纪后,发达经济体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曲折中稳步下降,直到2014年,由于美国的一次大规模剥离资产交易使得发达经济体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受到严重影响,发展中经济体占全球外国直接投资以55%的比例超过发达经济体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暂时替代了发达经济体成为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入地的主导力量。但是2015年以后,发达经济体重拾增长势头,以55%的比例再次超过发展中经济体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2016年,二者差距继续拉大,发达经济体占全球外国直接投资增至59%,而发展中经济体则降至37%。
2016年,全球国际直接投资流入量下降2%,达17 464亿美元。其中流入发达经济体的外国直接投资为10 323亿美元,同比上升5%;流入转型经济体的外国直接投资大幅上升了82%至678亿美元;而流入发展中经济体的外国直接投资则下降14%至 6 460亿美元(见图1-6)。
总体而言,尽管发展中经济体的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近些年来持续上扬并在2014年赶超发达经济体,但依然难以撼动发达经济体在吸收外国直接投资方面的主体地位,同时预计发达经济体占相对优势地位的这种格局短时间内不会改变。
(二)流入发展中经济体的外国直接投资降幅较大
2016年,发展中国家吸收的外国直接投资流量受挫严重,同比降低14%至6 460亿美元,占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的37%,相比2014年的占比53%和2015年的占比42%,2016年发展中国家吸收对全球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占比明显下滑。由图1-7可看出,2016年吸收外国直接投资的10大经济体中虽有5个是发展中经济体(中国、中国香港、新加坡、巴西、印度),但是相比2015年,其吸收的外国直接投资量除印度持平外都有不同程度的下滑。
受世界经济持续缓慢复苏、大宗商品价格疲软以及部分地区政治局势不稳定等因素影响,发展中经济体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大幅受挫。根据表1-2,流入亚洲的外国直接投资为4 427亿美元,比2015年下降15%,这是5年来的首次下降,范围相对较广,降幅在除南亚以外的大多数地区都达到两位数;流入非洲的外国直接投资为594亿美元,比2015年下降了3%,主要是初级商品价格较低的反映;流入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的外国投资总额为1 420亿美元,比2015年下降了14%,原因在于经济衰退持续、初级商品价格疲软以及出口受到压力。
发展中经济体外国直接投资流入地区域结构的具体情况如下:
2016年,亚洲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降低15%,总额4 430亿美元,这是5年以来首次下降。其中,流入东亚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下降18%,流入东南亚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下降20%,流入南亚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微涨6%。在亚洲吸收的外国直接投资流量普遍下滑的情况下,中国、印度的流入量表现突出,分别下降1%和增长1%(见图1-8)。
值得关注的是,随着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该协议的影响力在未来更加不确定,亚洲成员国的外国投资流量也将受到较大影响。但是随着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RCEP)谈判不断取得进展,一个通过削减关税及非关税壁垒且拥有16国统一市场的自由贸易协定将逐渐建立,其由东盟十国发起,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共同参加。若RCEP谈成,将涵盖约35亿人口,GDP总和将达23万亿美元,占全球总量的1/3,所涵盖区域也将成为世界最大的自贸区,这将极大地促进亚洲吸收外国直接投资量的增长。
根据图1-9可看出,2016年流向非洲的外国直接投资额相比2015年下降了3%,至594亿美元。其中,得益于外国投资政策改革及新发现的油田,北非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继续保持增势,同比上涨11%至145亿美元;大宗商品价格下降使流入中非的外国直接投资减少到191亿美元,同比下降15%;东非吸引的外国投资流量总体增长了13%,达到71亿美元;受流入尼日利亚外国投资复苏的影响,西非吸收的外国直接投资量在2016年达到114亿美元,同比增长12%;南部非洲的外国直接投资流量收缩了18%至212亿美元,除了马拉维和南非,该地区接收的外国直接投资普遍下滑。作为非洲大陆的经济强国,南非在2016年吸收的外国直接投资达到23亿美元,同比上涨31%,但与历史最高水平相比仍然不尽如人意。
2016年,由于投资低迷,流向拉丁美洲和加勒比(不包括加勒比离岸金融中心)的外国直接投资下降14%至1 420亿美元,连续5年下降。其中,由于墨西哥出口美国汽车销量下滑及特立尼达和多巴哥资产净剥离,中美洲和加勒比的外国直接投资下降14%,为414亿美元;受经济衰退及商品价格疲软的影响,流入南美洲的外国直接投资下降加剧,同比下降14%至1 010亿美元,其中作为该区域内最大的经济体和主要的外国投资流入国,2016年的巴西投资活动继续收缩,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回落了9%,达到590亿美元(见图1-10)。
(三)流入发达经济体的外国直接投资持续回暖
2016年,流入发达经济体的外国直接投资增长了5%,实现10 323亿美元,是自2007年以来首次破万亿元。自2008年金融危机后,发达经济体在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中的比例一直呈现下降趋势,2014年更是大幅下降,从2013年的47.5%降到40.6%,被发展中经济体反超,但是之后连续两年增长,在2015年与2016年分别实现以56%和59%的占比重回全球主导地位(见图1-11)。
虽然流入发达经济体的外国直接投资实现连续两年增长,但是地区内部涨跌不一(见图1-12)。分地区来看,2016年,尽管英国外国直接投资流量巨大,流入欧洲的外国直接投资总体颓势未改,32个经济体中有19个国家的流入量下降,总流入量下降6%,达到5 330亿美元。这是两种力量博弈的结果:巨额跨境并购增加了外国直接投资的股权比例,同时公司内部贷款大幅下降。流入北美洲的外国直接投资继续增长,首次超过4 000亿美元,其中流入美国的资金高达3 910亿美元,创历史新高,占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的1/4,加拿大的流入量连续3年下降至340亿美元,部分原因是人民币贬值。亚太地区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吸收的外国直接投资都有所上升,其中,由于关西两个机场特许经营权的转让及富士康收购夏普,日本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升至110亿美元,达到2009年以来最高水平。澳大利亚得益于其服务业并购额的提高,接收的外国直接投资额实现翻番达到480亿美元。同样,新西兰自2015年扭转外国直接投资净流出后连续两年增长至23亿美元。
(四)转型经济体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强势复苏
2016年流入转型经济体的外国直接投资量在连续两年下坡后强势复苏,以81%的增长率达到690亿美元,虽低于2008年的历史高点,但仍然成绩斐然。该区域内部表现再度分化,流向独联体和格鲁吉亚的外国投资流量几乎翻了一番,达到630亿美元,然而东南欧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略微回落至46亿美元。与此同时,转型经济体吸收的外国直接投资占全球的比例也有所上升,从2015年的2.1%增至3.9%(见图1-13)。
分区域来看,受国内经济复苏刺激及油价稳定等因素支撑,俄罗斯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以3倍的增速增长至380亿美元,但仍然远远未达2008年的历史高位,主要受制于俄罗斯及其贸易伙伴国自2014年以来相互制定的贸易限制;作为独联体中的最大国,哈萨克斯坦对投资者极具吸引力,尤其是因在2016年矿业勘探活动的增加以及其吸引的新增投资者,该地区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实现翻番,达到90亿美元;乌克兰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也增加了9%,达到33亿美元,主要原因是外资银行的资本重组;而在东南欧,外国直接投资流量略微下降至46亿美元,主要是黑山和塞尔维亚的外国直接投资有所减少。
值得一提的是,转型经济体的外国直接投资的来源地正在发生转变。2010—2015年,中国跨国企业在该地区的直接投资存量增加了近4倍,从60亿美元增加到230亿美元,使中国成为该区域的第三大投资者;而除了英国和意大利外,其他主要来源国的外国直接投资存量则在下降。
(五)各主要区域经济集团对外资的吸引力持续回升
伴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推进,区域经济集团化不断发展升级,对未来的世界经济形势和格局产生着越来越重要的影响。目前,世界上主要的区域集团有20国集团(G20),亚太经合组织(APEC),英联邦(Commonwealth),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金砖五国(BRICS),非洲、加勒比和太平洋地区(ACP)等。
据图1-14,2016年,20国集团和亚太经合组织(APEC)等大型经济集团流入的外国直接投资继续主导着全球外国直接投资的格局,占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的50%以上。除了ACP下降了50亿美元至51亿美元外,其余区域集团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都有所增长,尤其是APEC在2016年达到了11 470亿美元,同比增长29%,占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的66%。值得注意的是,英联邦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在2016年也实现了大幅增长,达到4 880亿美元,同比增长95%,占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的26%。
值得一提的是,2013年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其中涉及60多个不同地区、不同经济集团的国家。中国与其合作伙伴签署了50多个协议,覆盖6大国际经济走廊。随着越来越多的财政资源被调动起来,投资活力在两年之内极大增长,未来将在促进全球外国直接投资的舞台上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二、全球主要区域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出下降
(一)国际直接投资来源地的基本特点
长期以来,发达经济体的对外直接投资一直远远超过发展中经济体,尤其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发达经济体稳定掌控着全球超过80%的国际直接投资流出量,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自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发展中经济体跨国公司迅速发展,对外直接投资潜力不容小觑,而发达经济体国际直接投资流出量占全球比重则大幅下降,两者的差距越来越小(见图1-15)。
如图1-16所示,发达经济体的对外直接投资流出量在2015年一改颓势,大幅上升66%至11 729亿美元,而在2016年表现乏力,同比下降11%,跌至10 439亿美元。虽然2016年发展中经济体对外直接投资比上年下降2%,为3 834亿美元,但总体而言对外直接投资近10年来走势较为平稳,不断挑战发达经济体的主导地位。
从全球国际直接投资的母国格局看,转型经济体的地位较弱且比较稳定,发展中经济体和发达经济体的地位出现了此升彼降的趋势。然而,鉴于发达经济体跨国公司强大的实力,在短期内发展中经济体仍无法撼动发达经济体的主体地位。
(二)发展中经济体对外直接投资降幅缩小
近年来,发展中经济体对外投资的能力不断提高,作为对外直接投资来源地在全球市场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2016年,发展中经济体对外直接投资3 834亿美元,尽管比上一年微降1.5%,占全球对外直接投资流出量比重依然提升了两个百分点至26%(见表1-3)。其中,东亚和东南亚是亚洲外国直接投资的主要流出地,2016年达到了3 270亿美元,占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出量的22.5%。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推动下,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增长了44%,达到1 830亿美元,使中国成为第二大对外直接投资国(见图1-17)。
发展中经济体对外直接投资流出国(地区)的区域结构情况如下:
首先,亚洲是发展中经济体最主要的资本流出地,2016年亚洲国际直接投资流出量增长7%,达3 631亿美元。其中,东亚的对外直接投资增长23%,达2 912亿美元;东南亚2016年对外直接投资下滑36%至354亿美元;南亚对外直接投资流出量下降29%至55亿美元;西亚的对外直接投资减少19%,为308亿美元。
在亚洲国家中,中国在2016年表现不俗,一举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外国直接投资流出国;中国香港的对外直接投资下降了13%至620亿美元,是2010年以来的最低水平;由于绿地投资的增加,韩国的外国直接投资增加了15%,达到270亿美元;新加坡与马来西亚分别受全球经济不确定和油价大跌影响,对外直接投资大幅下降共同拖累东南亚整体流出量;而由于印度的对外直接投资的下降导致南亚流出量下降了29%,仅为60亿美元。
其次,2016年,非洲的对外直接投资保持平稳,同比微涨1%至182亿美元。其中,由于商品价格疲软等因素挫伤了非洲跨国企业扩张,南非的对外直接投资减少了41%至34亿美元;尼日利亚的对外直接投资收缩了9%,降至13亿美元;北非和摩洛哥分别下降6%和2%至13亿美元和6亿美元。然而,由于国有石油和天然气公司MNE Sonangol投资增加,安哥拉的对外直接投资升至107亿美元,同比增长35%,抵消了南非、刚果(金)、尼日利亚等其他非洲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下降。
最后,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不包括加勒比离岸金融中心)的对外直接投资在2016年大幅下滑98%,仅为8亿美元。由于国内资产负债表紧张和经济萎缩,跨境并购活动异常疲软,巴西、墨西哥以及智利等地出现大规模资产净剥离。其中,2016年该地区对外直接投资流出量的最大国智利,对外直接投资下降49%至60亿美元。
如图1-18所示,发达经济体国际直接投资流出量近十年来走势波动起伏。2016年,从发达经济体流出的对外直接投资下降11%,达10 438亿美元,虽然全球占比相比2015年有所下滑,但仍然是2010年以来的次高点。
从发达经济体内部来看,2016年欧洲的对外直接投资流出量未能延续上一年增势,下滑至5 147亿美元,占国际直接投资总额的35%。究其原因,虽然欧洲跨国公司的并购交易连续三年上升,达到2007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但是跨国公司内部贷款的大幅减少,从而导致欧洲对外直接投资下滑(见图1-19)。
分国别来看,除了荷兰、法国、英国等对外直接投资实现增长,其他主要经济体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由于收购了壳牌-BG集团,荷兰的对外直接投资扩大到1 740亿美元,成为欧洲最大的投资国;并购交易大幅增长导致法国资本外流增长29%,达到570亿美元;英国对外直接投资虽然回升了700亿美元,但其对外直接投资流出量仍然为负;爱尔兰与瑞士的对外直接投资分别大幅收缩1 220亿美元与730亿美元;由于德国电信大规模资产剥离,德国的跨境并购交易转正为负。
在北美洲,2016年对外直接投资稳定在3 650亿美元,但是其对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则出现下降(见图1-20)。其中,美国和加拿大的对外直接投资分别微跌至2 990亿美元和660亿美元。作为北美洲对外直接投资的主导者,美国71%的资金外流至欧洲,然而流向亚洲发展中地区的直接投资下降了12%,流向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的直接投资则大幅下降了60%。
在亚太地区,2016年对外直接投资流出量同比上升20%,实现1 637亿美元,达到2008年以来次高点(见图1-21)。其中,日本的对外直接投资在2016年增长了13%,达到1 450亿美元,3/4的资金流向了发达经济体。
自2015年转型经济体的对外直接投资大幅下滑56%至321亿美元,2016年延续颓势,同比下降22%,达到251亿美元(见图1-22)。其中,作为转型经济体中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输出国,俄罗斯2016年实现273亿美元的对外直接投资,比上一年增长2亿美元。
从近十年来看,虽然转型经济体在投资母国中的地位远远不及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但是在金融危机后,转型经济体对外直接投资流出量占全球的比重越来越高,扮演的投资角色也越来越重要。不过,石油价格大幅下跌和地域政治风险突出等将成为阻碍未来转型经济体对外直接投资流出量持续增长的主要力量。
总体来说,发达经济体仍然占据着对外直接投资的优势地位,是推动全球对外直接投资流出发展的最根本力量;发展中经济体经济实力的提升和各国资本自由化政策的推进,使其近年来对外直接投资额逐渐攀升,与发达经济体对外直接投资流出量在全球占比的差距也逐渐缩小;受世界经济及区域不确定性影响,预计转型经济体的对外直接投资在短期内难以强势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