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6章 李风雅(求支持)
陈庆之返回时,牛睾尚未睡醒,却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紧接着浑身紧紧蜷缩在一起。
陈庆之微微皱眉,残秋的晨风肃杀十分,他环顾四周,在墙角处放置有一团枯草毯子,他静悄悄走过去,拿来荡了荡,除去长年灰尘,小心得盖在牛睾的身上,随即坐在他身侧,脑袋搁在膝盖上,想了一会事情。
陈庆之想到他身上藏有的胭脂泪奇毒定是被化解了,思来想去,与毒有关的往事只有那两只奇怪的蟒和蟾,莫非是所谓的以毒攻毒?可那夜自己耐不住恐惧,已昏厥过去,后面的事情是一点记不起来,蟾蟒厮杀的惨烈结局如何?胜负手又如何?又是如何对胭脂泪的毒有化解作用?而且昨天夜里疯了一般吃花又是为何?当真是想不透,人世间本就有些事情,谁都无可奈何,既然如此,陈庆之决定不再去想,总之身体内无甚异样,是好事。
想着想着,想起了女子浴着月光的绝美娇躯,陈庆之脸上红了半天,又似乎脑海中不断回响起她黄莺般的清脆话语并忆起那令人想恨却恨不起来的笑脸。
再想着想着,便是一头睡去了。
陈庆之再醒来,牛睾已坐在身侧,牛睾打了个哈哈,笑道:“睡得咋样?”
陈庆之苦笑道:“你这呼噜震天响的,我如何能睡好?”
陈庆之一瞧原本盖在牛睾身上的毯子已不知何时覆在自己的腿上,他向旁边一扯,两个人都盖了一条腿,牛睾笑道:“什么呼噜震天响啊,我都没听到,想来是你自己睡着啦,在梦里听得别人打呼噜。”
陈庆之笑道:“好一个你没听到。”
两人说话间,隔壁的李风雅已苦着脸挪步在门口,李风雅这几日突遭大难,身上的纨绔顽劣气息淡了不少,但却没生出多少看淡生死的豪迈感,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改不了,却多了些本不该挂在脸上的沧桑。
他的腿其实早就被不惑和尚接好,不过疼的要命的李公子没反应过来,时间久了,才回过神。
李风雅一手靠着牢房,一手无力垂下,俏公子脸蛋上俱是愁容,他唉声叹息道:“咱们仨怎么办呢?难不成真要留在这里做奴啊?”
牛睾再倔强的脸上也有了一丝黯然,陈庆之会意到二人的黯淡神情,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人可不能被自己吓死。”
李风雅苦笑道:“好鸡汤,好鸡汤。”
陈庆之还想说话,李风雅后面已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害惨了三人的欧阳正。
李风雅心叫不妙,一时没敢动,欧阳正伸出一只手,手中三颗药丸,轻轻一弹,药丸骤然划破风声,两颗落在陈庆之和牛睾脚下,一颗还在手上。
陈庆之道:“什么意思?”
欧阳正淡淡道:“想来想去,与其养三条没什么用处的狗,不如直接放生算了,说不定被街上的老乞儿剥皮吃了,还能落下一份可笑的香火情。”
陈庆之冷哼一声,也不去揭穿真相,看来欧阳正还没敢和柳玲玲撕破脸皮,话说得脏,可说白了还是没敢忤逆她。他和欧阳正四目相对,目光中似告诉他,我说的。
牛睾低声道:“陈庆,信吗?”
陈庆之点点头,:“先别去计较他话里的那些贬低之语,出去要紧。既然已经下毒了,按照他的说法,七日不给解药就死,也没必要再下双层毒了。”
牛睾尚在犹豫,陈庆之率先吃下药丸,入口苦涩不已,他强忍难受,生吞下肚。
牛睾见此,再也废话半句,紧随其后。
李风雅转过头,苦涩道:“我的呢?”
欧阳正平静道:“你爹的三万两白银七日内送到蝴蝶山,能做到?”
李风雅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李风雅吃下药后,一时没忍住,差点吐出来,太他娘的苦了,憋得满脸通红,才咽下去。
欧阳正给的确实是解药,但也没想让三人好过些,在里面添加了些可有可无的至苦药方。
欧阳正眼睛盯着陈庆之,似乎想要找出一些弱者得到宽恕的感激和胆敢说出真相的恐惧,可惜都没有,陈庆之不做丝毫怯态,神色淡然。
欧阳正心中不得不叹口气,看来确实是自己得改变一些看法了,弱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只会卑躬屈膝得跪在地上求活,原来也会有自己的一些莫名其妙可笑至极的傲骨,虽然这份傲骨可有可无,但有的时候确实是个麻烦。
把人看成棋子看似是枭雄的大手笔,其实有时候只是愚者的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欧阳正甚至有些想谢谢陈庆之,确实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一次教训。
但他只是转过身,甩下一句:“没改变主意之前,都滚。”
放在以前,此话一出,牛睾说不定要做些什么,但甚至牛睾此时也只是咬咬牙,和陈庆之并肩走出。
有深秋但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真是叫人好生惬意,牛睾眯起眼,抬头享受这久违的眼光,但终究是改不了顽劣气,用手使劲戳脐下那块差点要了他的命的穴位,啥事没有。
李风雅缓缓走来,离二人有些距离时,竟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陈庆之疑声道:“什么?”
李风雅摇摇头,有些脸红,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李风雅不是什么好人,在青山城也就是个为祸四方的富家公子,不缺朋友,但是不是真朋友我不知道,我.....挺羡慕二位的这份真正的交情。”
李风雅继续说道:“虽说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生死考验,但好歹是在土匪山上惊险了一此,我们三个也算是落难之交了吧,若是不嫌弃,希望与二位交个朋友,以后要是有用的着的地方,不敢说万死不辞,但我一定尽力而为。”
“还有,这位公子可能不知道,这位矮些的公子半夜时出去了一趟,想必我们能被放出,是他争取到的,无论如何,我谢谢二位。”
牛睾前面听得乐乎,和陈庆之相视一笑,这位朋友,交了。
听到后面,正疑惑要说话,陈庆之已抢先说道:“有时间再解释。”
陈庆之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倘若日后有所叨扰,不怪罪就行。”
李风雅笑着点头。
马上就要踏出蝴蝶山寨的正大门,陈庆之不由放缓脚步,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忍不住回头瞧去,山寨里寂然一片,当然无人相送,唯有秋风飘过身侧,心中微微一酸。
陈庆之叹了口气,身边牛睾瞧出了些端倪,没忍住笑,笑着小声问道:“咋了?想那个小娘们了?”
陈庆之满脸通红,有些尴尬道:“才...才没有,刚刚身后有只鸟飞过去了,瞧着怪新奇的,以前没见过。”
牛睾虽然性子豪放些,不太细腻,可这样儿的脸色谁瞧不出去那就是呆瓜了,他一本正经点点头,:“恩,那是得好好瞅瞅,有的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陈庆之听得脸上飞红,心里也有些苦涩,此一别,前路茫茫,怕是再无相逢之日。
本就是萍水相逢,又不是什么知心之交,再见一面或是不见又有什么区别,陈庆之这般告诉自己,可脑海中却始终俏影不去,当真是有些说不出的愁滋味。
抬眼望去,西风里,有离群断雁声声哀鸣,诉尽别离。
再回望一眼,即是前行。
三人走了约有一个时辰,离近青山城,李风雅先是邀请二人去青山城李家大宅歇息几日,陈庆之牛睾并未答应,李风雅只好做罢,他从靴子底下掏出一小把碎银,递给了陈庆之,说了句有些豪迈味的离别词儿,今日一别,江湖再相逢,就挥挥手告辞了。
李风雅几天前和柳玲玲比武招亲,输得惨不忍睹,连脚上靴子都不知在混乱中丢到了何方,当时直接跟身边奴才要了靴子穿,怪不得这奴才当时神色不太自然,原来是脚底下藏了些黄白物。搁在以前,李风雅直接盖一个偷主子钱的帽子,然后乱棍打死即可。可当李风雅在蝴蝶山牢狱里无意间发现脚下的秘密时,起初有些愕然,继而淡淡一笑。脚下藏钱的奴才有个奇胖的娘子,****能坐死人的那种,白天干杂役的时候,有几次他差点都晕乎过去,实属是晚上累坏了。李府家大业大,对待下人不算苛刻,每月的工钱不少,可听说母老虎都掌控得死死的,敢藏私房钱,找打,晚上压死丫的。李风雅李公子当然不在乎这些下人的家长里短,可也算听说过一些。
这家伙满脸的憨厚,在悍妇眼前更是乖顺如小绵羊,没曾想也有这么一手,在黑暗角落里摩挲着银两的李风雅觉得有些温暖,是纯纯的人情味儿。
山谷中风瑟瑟,牛睾和陈庆之背驰青山城而走。目的地是御剑山庄。
牛睾说娘亲在时提到过他有一个姑姑,被御剑山庄的庄主娶回家做三房去了,听说庄主对她很好,家里人也都沾了光,过了好日子。
牛睾说道:“我也挺想我姑姑的,当时我娘去世了,我爹和我出来流浪,那是风餐露宿的苦日子,我爹要面子,死活不肯去见我姑姑,哎,现在想见也见不到喽,其实都是一家人,过得好坏又有什么关系,本就该相互扶持。”
陈庆之听着,想起了自己曾有一个姐姐,当年西楚与北蛮和亲,姐姐远嫁北漠,三年不见,等再回朝时,已不复当年的亲热嬉闹,原本可以在一起无话不谈的亲人似已变成了客人,言语之间再无肆无忌惮,字字句句都匠气十足。她似乎不再是她一人,而是那个粗野暴躁的北蛮人的使者,是整个北漠与西楚对弈的明棋。
两人绕过几座山沟,山沟间溪水寒意森森,竟有结冰之意,了然冬天在望了。
临走前,在蝴蝶山的岗哨处和匪众们讨了口水喝,牛睾没吃什么东西,陈庆之夜里吃了许多白花,当然不算吃饭,此时二人已是饥肠辘辘。
幸好牛睾自小生在山村,有些本领忘是忘不了。
他和陈庆用尽全力之推倒了一棵老树,做了一个简单粗略的鱼叉,在寒河中叉鱼做食,陈庆之瞧着稀奇,也有样学样,不过半个时辰下来却没收获一条,牛睾咧咧嘴,一根细长树枝上串了三四十条小鲜鱼。
牛睾累得半死,躺在河边气喘吁吁,在他的口头指示下,陈庆之用河水洗鱼,石子刮鳞,忙了一会后,陈庆之心叫不妙,回头问牛睾,:“火呢?”
陈庆之有些奇怪也有些憧憬,道:“难不成钻木取火?”
牛睾笑道:“这法子我从小就一直用过,可是基本没成功,每次都是只有些小火星蹦出来。”
陈庆之挠挠头,生吃???!
牛睾嘻嘻笑道:”你瞧。”却见他从裤裆里掏出个火折子。
“在蝴蝶山顺的。”
堆了一些树枝和荒草,两人围坐在一起,有火焰徐徐升起,也有烤鱼的香气弥漫开来。
第一次吃烤鱼的陈庆之在牛睾狼吞虎咽之后,尝试着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然后,便是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光景了。
不远处,有个老儒士躬身捧起溪水,喝了一口,微微皱眉,他看去上游。
顽童嬉皮笑脸蹦蹦跳跳,有微黄水儿自两条小腿间四溅开来,当然流到下游。
老儒士先是咧嘴骂了句,然后弯腰呕吐,伸出一只枯手直往喉咙深处抠去,顽童瞧着怪笑道:“老子八百年的童子尿,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