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打扰了它们的生活而感到歉意

四点多，天气晴朗燥热，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我们三个决定做一件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下湖划船。

刚来这里时，我就发现在露台下面有一条黄色的皮划艇，看着它就有点流口水，总想着什么时候把它划到湖上去。没想到今天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

我和高歌把卡在平台下的皮划艇拖出来，费了不少劲儿。然后我俩用一个脚踩式简易打气筒给漏气的皮划艇充气，这在高原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儿。好一会儿，我俩才把气充到我们觉得满意的程度。

我们叫上小陈，她取了相机和望远镜。然后高歌拉着船头，我和小陈抬起船尾两边，把它拖去湖边。没想到充满气的皮划艇这么沉，即使半拖半抬，也弄得我们气喘吁吁，一百多米休息了两次，才把它推进湖水里。

三支桨，一个人一支。我和小陈先坐上船头，高歌在岸边用力一推同时跳上船。我和小陈右舷，高歌左舷，开始划船，可是它纹丝不动。湖水特别浅，再加上水草丰盛，船底直接拖在水草上了，寸步难行。于是我们只好把桨当成篙，使劲把皮划艇撑出去。湖水在桨下泛出污泥，还好水草的摩擦力不是特别大，推了二十米左右，船离开了水草区，就可以用桨划船了。

从二十几厘米深的区域进入五十厘米深的区域，湖水清澈见底，几乎每一根水草都清晰可见。可惜对水草了解甚少，后来上岸后翻书才知道那是海乳草。海乳草草茎没在水下，粉白色的花朵正好露在水面上。班德湖的水量一年四季相对稳定，所以水深变化也不是很大，阳光直照湖底，对水草的生长极为有利。浅水水草外，水下还有螺类生物，所以鸟类能够轻易获取食物。而有些鸟又掌握了在湖中心搭巢的技巧，这样可以避免狐狸和狼的侵袭。

除了开着粉白花的海乳草，还见到一种开着黄色小花的水草，这种水草在湖面上显得娇嫩、漂亮。不过开花的水草还是微乎其微的，大部分水域黝黑不可测，水草茂盛。

也会有些有趣的发现。我们在一堆水草中发现一圈空白，中间是一个湖底泉眼，四十厘米深的湖底不停地冒着气泡，非常神奇。不过这个时候湖水被太阳晒得较烫，否则可以用手试一下那个泉眼冒出来的是否温泉。估计它和我们日常取水的那个泉眼类似，属于冷泉。据说冬天时取水的泉眼也会结一层十厘米厚的冰，要用砖块砸开才能取水，但下面的泉眼处是永远不会结冻的。怪不得我见那边草地上放了两块砖，之前还在猜想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在湖面上毫无目的地划着，发现湖中这样的泉眼还挺多的，有大有小，这从平静的湖面上气泡的数量就可以大约分辨出来。

我们划向东边的小岛。小岛是安装了最多云台相机的地方，很多鸟的精彩镜头都是在小岛上拍到的。比如我看过一段视频：去年冬天，一匹狼踩过结冰的湖面，偷袭了一只斑头雁，当场狼吞虎咽。狼在冬天很难找到食物，大概也饿坏了。这些镜头都很珍贵，让我看到了在这儿观测的价值。

进入深水区。其实也就一米多深。从船上往下看不到湖底，湖水颜色很深，天空的蓝与白云的白倒映在水面，产生强烈的反光。高歌说他以前用无人机空拍过湖面，发现湖水其实是透明的，只不过湖底深浅不一，所以在某些水域出现了海沟的形状。说起水草，他说去年冬天来自兰州的研究人员砸开冰面，取了水草样本去研究。我对这个研究结果倒是很期待呢。

船离岛很近了，我们停止划桨，并不想上岛，尽量减少人类在动物群居地的活动痕迹。不过，在离岛五百米左右时，就有一只燕鸥冲向空中盘旋，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然后，几乎所有的鸟儿一哄而起，在一瞬间一股脑儿扑腾而起，慌慌张张地四散飞走。

只见鸬鹚踩在水面上扑打着翅膀亡命般逃走了；斑头雁叫声四起，像比赛起飞一样地往南、往东成群结队地飞走了；棕头鸥、渔鸥、燕鸥无不如是，尖叫喧闹。倒是凤头挺沉着，有一只还在朝我们的皮划艇游来；另外一对母子仍在自由自在地戏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幼年的凤头头顶上还没长出凤头，一种类似朋克的发型。

我为打扰了它们的生活而感到歉意，所以犹豫着不想靠近小岛，即使这样，估计也让它们受惊不小。但另一方面，又按捺不住好奇心。

之前从云台相机监测系统里，看到小岛附近水域有一个凤头的巢，巢还不小；但当我们把船划到那个位置附近时，才发现那可能是全世界最小的“鸟工岛”了：从三十几厘米深的湖底一层层往上，搭建了一个巴掌大的植物岛。那就是小陈之前一直在研究的那一对凤头的巢。高歌说，找找那个被鸬鹚踢下湖的凤头蛋还在不在吧。结果，我们只在湖底看见了蛋壳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