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动物的灵魂能存在一万年

再往北走一段，在昨天拍到一只旱獭的地方，又见到两个旱獭家族。左边是一家三口，右边只出现一只，也都是蹲在洞口的土堆上，望向东方，似乎在等待阳光射过来，像是在举行一种秘密的宗教仪式。

再往北看。昨天在那个山坡上见过十头牦牛，今天那儿出现了一大群，估计有四五十头。它们仍在慢吞吞地走向山脚。

我在那儿停留了二十分钟，离左边的旱獭大约只有五十米，但旱獭似乎并不怕人，那一大一小在那儿嬉戏，还往我这儿几番张望。大的那只看上去笨笨的，像一只小型海豹，而小旱獭比较灵活，在土堆上爬上爬下，有时又钻进洞里，但一会儿又出来爬到大旱獭的身上。大旱獭身长大概有四十多厘米，背上浅棕色，但有些黑色的斑点，肚皮滚圆，连带四肢都是这样，有点像举重运动员的体形，肚皮上的毛色比背部的稍微浅一点。我觉得旱獭最憨的地方，除了肥胖和一对特别小的耳朵外，可能就是在它的鼻端到两眉之间，连带嘴唇位置有一块棕黑色的毛发，特别像玩具熊泰迪。它翘首以盼的样子好像总在等待一个永不光临的客人。等待戈多？如果是单独一只，你会觉得它还是比较痴情的模样。再过一个月，这种喜马拉雅旱獭就要准备进入冬眠模式，一直睡到明年四月份。很好奇整个家族一起冬眠时是什么场景？

正在观察旱獭时，忽然有个黑影自北向南一闪而过，正是之前那只消失的鵟。如果不是白云作背景，还是挺难发现的，它的羽毛颜色和远处的山色接近。它似乎又飞回到我们相遇的那个地方了。

端起望远镜往北看，昨天的那群藏野驴不见了，或许越过山坡去到了山后。还有一群马，在另一个山顶上，应该是刚翻过了后山，正往这边的草原上走来，它们或许会碰到山脚下的那群牦牛。

从镜头中看到，北部牧场围栏边上有一具很大的骨架。会是什么动物的呢？于是我往那具骨架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猜测，这是一具藏野驴的骨架，还是一具藏原羚的骨架，它又是被什么动物猎杀的？狼，熊，还是雪豹？还是生病而死？熊和雪豹似乎很少跑到这么平坦的草原上来吧，尤其对雪豹来说，远离悬崖石壁会比较危险。

走近一看，天哪，这是一具马的骨架。已经完全断成两截，分落两处，它应该是被凶猛的动物撕咬过。可能也死去好一段时间了，只剩下皮包骨头，马皮也十分干燥。马皮在草原上慢慢风干、碎裂，又会成为更小生物的食物吧。四只蹄子也被折断，有一只还连接着小腿骨和骨架，还有一只被抛在几米外的地方。看到它的一块下颌骨，只有半边，上有六颗牙齿，但没找到另半边。

看到一撮马的鬃毛，这撮鬃毛上还打着绿色、粉色、黄色的缠绕式绳结。这撮鬃毛很长，用于识别的绳结的也很长，而且打得很仔细，可以想象当初它的主人在打结时对它的喜爱。但它已经老了，或许是疾病，或许是老死，或许是被猎杀，反正结果都一样。它消失在奔跑了一生的草原上，回归尘土，血液溅进草地、渗进泥土，肉体供养了其他动物，而灵魂呢？

动物有灵魂吗？藏族人说，白色动物的灵魂能存在一万年，黑色动物的灵魂存在一千年。

我在离它五十米的地方又发现一根大腿骨，惨白惨白的。还见到一根小腿骨和另一只蹄子。动物的蹄子在草原上是怎样分解的呢？我用手机上的测距仪量了一下，大腿骨长约二十三厘米，小腿骨长约十三厘米。我想起那只鵟，它刚才可能就在这儿活动吧。

在十米开外，见到一根肋骨；再走五米左右，见到另一根肋骨和第四只蹄子。动物死后的骨架在草原上被拆解得如此彻底，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一匹老马死后能供养多少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