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绪论

第一节 研究背景

21世纪，互联网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全球，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人类社会发展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互联网的迅速发展和日益普及，使我国广阔的农村也逐渐融入网络社会。一方面，互联网的使用丰富了农村青少年的学习和生活内容，拓宽了农村青少年的求知途径，开阔了农村青少年的视野；但是，另一方面，网络上充斥的大量的色情内容和凶杀暴力信息，给处于成长中的儿童和青少年带来极为不利的负面影响，既严重影响他们的身心健康，又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他们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

日益快速的网络发展趋势，使处于成长和发育的西部农村中小学生的性教育面临空前的挑战。伴随着网络化，正面与负面的性资讯（如网络色情、性犯罪等）均时常呈现在青少年眼前，这些信息对青少年产生这样或那样的影响，有些性资讯对青少年来说，是有害无益的，色情制品就是典型的例证。赤裸而无“引导”的网络色情信息形成的感官冲击和观念肢解，对中小学生性心理成长的影响不仅是最为严重的，而且是摧毁性的。上述情况是当前农村中小学生性教育面临的严峻挑战。

如要科学、全面地破解西部农村中小学生性教育面临的难题，既要全面分析和深入了解网络色情在农村的发展状况，又要充分了解影响中小学生身心发展的生活、学习环境，包括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

一 “留守”与“城市化”：农村学生的生活环境

（一）“留守”的农村中小学生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经济的持续发展和社会的转型，我国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城乡之间的人口流动越来越频繁。2009年外出农民工达到1.4亿人，而农村人口2008年仅有7.37亿人，农民工占农村总人口的比例高达19%，西部地区农民工占全国农民工的25.3%。在这些外出农民工中，男性外出农民工占65.1%，女性占34.9%。从年龄来看，外出农民工以青壮年为主。文化程度以初中为主，初中文化程度占64.8%，高中文化程度占13.1%。对于贫困的农村来说，外出打工已成为大多数青壮年农民的唯一选择。农民进城务工对于当地的经济发展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也大大增加了农村家庭的经济收入，缓解了农民的生存压力。

目前我国城乡之间的人口流动主要表现为农民进城的单向流动，受到收入、职业等诸多因素限制，大多数农民工短期内难以实现举家外出，一个社会现象随之产生：留守妇女、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的大量出现。据全国妇联2008年2月发布的《我国农村留守儿童、城乡流动儿童状况研究报告》，农村留守儿童的总数约5800万人，集中分布在四川、安徽、河南、湖南等中西部地区[1]，六省农村留守儿童超过全国农村留守儿童的半数，达到52%，其中14周岁以下的农村留守儿童有4000多万人。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中国农村留守儿童问题研究”课题组的调查显示，甘肃、江苏和陕西三省某五县的留守儿童比例高达47.7%。在四川，部分农村学校留守儿童的比例达到70%，个别学校甚至高达85%。有迹象表明，农村留守儿童规模还呈现持续扩大的态势。在这支规模庞大的留守儿童队伍中，因父母的长期缺位，家庭教育和监管不当，留守儿童出现许多问题，如留守儿童犯罪率逐渐上升等。

（二）农村学生生活方式日趋城市化

与过去的生活相比，当前农村中小学生所处的生活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村与城市之间的时空距离大大缩短，农村中小学生的生活方式越来越接近城市生活。影响农村中小学生生活的主要因素有以下几点。

第一，农民工对农村中小学生的影响。进城打工的农民大多数是年轻人，每年都像“候鸟”一样往返于农村与城市之间，他们将在城市里的生活方式和资讯带回农村，农村学生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

第二，手机与网络在农村日渐普及。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2009年中国农村互联网发展状况调查报告》，截至2009年底，我国农村网民达到10681万，年增长2220万，其中农村手机上网用户约为7189万，互联网在农村的普及率达到了15%，而手机正成为农村网民主流的上网终端，同时也成为促进农村互联网发展的重要力量。值得注意的是，学生群体占农村网民的比例高达32.3%[2]，学生群体主要指中小学生，他们对互联网的应用主要停留在即时通信、博客、网络音乐、网络视频四个方面，这与中小学生好玩、好奇心强的特征基本一致。[3]

第三，农村与城市的时空距离逐渐缩短。虽然农村与城市之间的空间距离并不会发生变化，但随着农村与城市之间交通的改善，城市与农村之间的交通变得便利，农村学生往返于城市与农村之间的时间已经大大缩短。据统计，目前我国农村公路已达290万公里，其中，县道48万公里，乡道95万公里，村道147万公里。全国99.6%的乡镇、92%的建制村通了公路。有的中小学生在假期如同“候鸟”一般定期奔向父母的打工地，在城市里短暂居住、生活，他们学习到城市的生活方式，并将这些新资讯和新的生活方式传播给同学和朋友。

第四，农村教育发展加快了农村中小学生的城市化进程。近年来农村中小学就学人数急剧下降，农村生源不断减少，不少农村学校因生源不足“被关停并转”，许多地方推行“并校政策”，而合并后的学校大多位于经济发达的乡镇或县城内，对学生也采取了寄宿制的管理，异性同学之间相处的机会增多，不同背景的学生之间有更多的时间进行交流，来自偏远地区的中小学生迅速接触到城市文化。

二 性的过度商业化与日趋泛滥的色情

（一）性的商业化和娱乐化

现代社会是一个极度开放急速发展的社会，国际交往逐渐增多并且越来越便利，然而国际交往带来的不仅是西方的优秀文化，消极的性文化也不断渗透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大众传媒对“性”的商业化炒作日益加剧，有的新闻为吸引人们的眼球也突出“性”，描写细节的程度不亚于色情小说，这些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青少年。2008年娱乐明星们的“艳照门”事件时常出现，网络色情以更为隐蔽的方式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由于“艳照门”涉及的人数众多以及艺人的特殊身份与影响力，这一事件对许多青少年造成的影响已经远远超过过去传统意义上的色情作品。据媒体报道，有的青少年在浏览艳照后，自拍照片、录像上传到网络上，或在同学中间互传。这些文字、图片和镜头下对性的描写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改变着青少年尚未成熟的世界，对青少年的性冲动起到一种恶性的催化作用，少数青少年的价值观因此被严重扭曲，羞耻感缺失，性观念过度开放，随之而来的“摸奶门”“摸鸟门”“飞机门”“秋千门”“耳光门”“厕所门”等与性有关的事件呈井喷状态不断进入人们的视野，性行为低龄化，性失误和“性罪错”也呈上升趋势，少女未婚先孕的现象也不断出现。

（二）日趋泛滥的色情

1.社交平台中的“性”

进入21世纪之后，互联网几乎成为公开的色情主战场。网络色情主要以数字化影像、色情文学、色情对话、黄色短信、两性空间、社会新闻和某些订阅短信等形式出现。例如，很多聊天室都以性为交流主题，是网友寻求性伴侣、满足意淫心理和进行性交易的场所。女性色情从业者经常会在交友中心或BBS上留下很直白的语言及自己的电话号码，以供有色情服务需求的人士进行联络，有的还利用视频聊天工具进行“裸聊”。此外，笔者还发现一些性工作者以特别暧昧的QQ网名来吸引网友。

2.游走在黄色边缘的个人网页

近年来，部分博客、微博等个人网页时常游走在色情的边缘，木子美在博客上发布性爱日记，她的日记满足了一些人的窥淫欲，其他一些网络名女子也差不多是靠发布裸照或者性感照片来吸引网民注意的，这些照片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一些网民寻求色情信息的需求。此外，网络上的色情用品、色情交易也在时刻挑逗着青少年的神经。

3.色情的主力军：色情网站

色情网站是传播色情的主力军。据中国网络互联中心的统计，全世界的色情网站至少有70万个，而且以每天200～300个的速度递增。2005年网络色情调查显示，网络上约共有420万个色情网站，占所有网站的12%；每日的色情邮件约有42亿封，占所有网络邮件的8%；每个月将近有15亿次的色情档案下载；每天透过搜索引擎发出680万次与色情有关的搜寻，占搜寻引擎处理关键词的25%。美国科技博客Business Insider的调查结果显示：“色情网站的数量占全球网站总量的12%，相当于每1秒钟就有28258人在观看色情网站”，平均来看，小孩从11岁开始观看色情网站。[4]另据统计，色情网站的数据传送量可能占整个互联网的30%。世界上最大的色情网站每月有44亿的访问量，这个数字是CNN官网或24小时专门播放体育节目ESPN电视网的访问量的3倍，是社交新闻站点Reddit的2倍。[5]国际网站中，儿童色情网和在线游戏常利用高超的计算机技术掩藏其真实的身份，在公共免费的网站上短期张贴含有色情内容的影像资料。“中国科学院的学者以‘爽图’等十个中性词汇为关键词在手机网络上进行搜索，几秒钟后手机上可以显示出的淫秽网页多达4790万页”[6]。

在网络时代，青少年接触网络色情的比例显著上升。青少年是上网的主力军，也是网络色情最大的受害群体。中山大学社会工作教育与研究中心2008年3月完成的《穗港两地青少年上网接触色情资讯及性骚扰概况比较研究报告》显示，近八成（78.2%）的受访者非自愿地接收猥亵信息，25.8%的受访者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网友要求裸聊；有近五成的青少年被网友“借故追问性经验”；六成多的青少年被死缠烂打约见面；更有12.9%的学生照片或影片被人放入色情网站，供人浏览。[7]

三 升学导向的价值观导致性教育的边缘化

尽管性与所有人的身心健康成长有相当密切的关系，关系着每个人的生活幸福指数，但在传统观念里，性是中国人比较忌讳、羞于启齿的话题。从家长的角度讲，“家长心态”既是性教育的动力，又是性教育的阻力。家长在自己年轻的时候，迫切希望有机构或者渠道能够帮助自己获得性知识，但是当自己的孩子们希望获得性知识时，家长们又开始担忧性教育会引发过早的性行为，从而对开展性教育表现出消极的抵制心理，家长羞于或拒绝回答孩子们提出的各种性问题，家长给出的理由是，“我们是过来人，没有接受性教育，生活得也很幸福呀，那些东西长大自然就懂了”。

从学校教育的角度看，学校对性教育的阻力也不小，动力不足。“风险最小化，利益最大化”，是大多数学校考虑性教育时最基本的逻辑思维；在升学的重压之下，教师更关注学生的学习成绩，因此，性教育被排斥于学校教育之外。目前，绝大多数农村中小学不开设相关的课程。在调查过程中，有老师曾对笔者说，如果遇到这些问题，含蓄地说一下就可以了，谁都不好直接说这些问题。这种看法反映了大多数老师对待性教育的态度。

综上所述，家庭性教育、学校性教育、社会性教育本应是青少年性教育的三大支柱，缺一不可，但在广大的农村这三者形同虚设。一方面，农村学校的性教育仍然处于缺位的状况，农村学生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获取性知识，当遇到困惑时无法从老师、家长等处获得有效指导；另一方面，农村学生与城市学生一样性成熟的年龄逐步提前，社会上充斥着引发性幻想的报纸杂志与广告，受到影视文化等周围社会环境的影响，学生无法经由学校获得正确的性知识，反而借由媒体获得错误的性知识，学习模仿的行为、活动也逐渐增多。在学生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这些模仿行为必然带来大量的社会问题，如早恋、婚前性行为、未婚先孕，甚至被卷入卖淫、强奸等越轨行为或者违法行为。

总之，人在儿童期和青少年阶段的成长具有一种不可逆性，叫作染于黄则黄，染于苍则苍。这正如古人所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儿童就与染丝一样，置于什么样的颜色之中，就会被染成什么样的颜色。因此，农村学校开展性教育，已经是摆在所有教育工作者面前刻不容缓的重大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