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云巧这边小两口亲亲密密说着贴心话，展望未来之际，云家老两口那头气氛却不大美妙。
一想到距离更近、更好说话的二女婿马上就要上战场，生死难料，云母就唉声叹气个不停。
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她不敢说真心话，如今回了家，对着丈夫便忍不住嘀咕。
“要我说，还是江家好。当初她要不那么犟，如今也能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当官太太了。人家现在在京城当官，往来的都是些贵人。这风光日子不愿意过，非要跟着人吃糠咽菜！现在倒好，还不知道哪天就要守寡！当上官儿有啥用，光吃苦头，还不能摆威风！”
又抱怨：“要是离得远也就罢了，你说挨得这么近，一眼就能望到头，遇上事，咱们不搭把手肯定不行。关键是，到时候给儿子说亲，人家万一嫌家里有个守寡的大姑子，不肯嫁咋办？”
云父又抽上了他最爱的水烟，在烟雾缭绕里沉默了会才说：“也不一定就会出事。”
他们俩跟卫城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虽然还没到交心的地步，但，对女婿最基础的了解还是有的。
他们大致知道，卫城是个孤儿，很小就被一位将军捡回去养，后来大了就投身军营，一直在辽东一带边关当差，后来因为伤病才退下来。
既然在边关长大，又能在早些年的刀光剑影中活下来，可见卫城比常人强，又或者运道更好，至少比毛干娘的倒霉儿子强。
“哼！从前是从前，往后是往后！人这一辈子，运气都是有定数的，难道还能一直好下去？”
云父扫她一眼，没搭腔，心说：既然运气有定数，那嫁给江传芳也未必是好事。
老婆子没见识，他却听人说过，当官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好事。武官固然危险，可玩笔杆子的那些文官也未必好。京城的菜市口时不时就会有官员被砍头呢，要不戏里的青天大老爷和狗头铡哪来的？
反正现在二女婿当官儿了，他们家出了一位官老爷，不管这官儿能当多久，好歹是件荣耀事。
云母明白这个道理，对着外人也是这般说辞，只是，私心里依旧忍不住把事情想到最坏处，甚至已经在脑子里暗暗盘算，如果哪天卫城真不幸死在边关，她要怎么劝说云巧改嫁，才好多弄一笔聘金到手。
唯一的麻烦就是夏夏那小拖油瓶，生过娃的妇人有人愿意娶，可，带着前夫的娃改嫁的，只怕没人肯接手。
小拖油瓶带不走，那岂不是只能砸在他们两个老的手里？
要是夏夏长得没那么像云彩，云母也就咬着牙认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吃不了多少东西，到五六岁就能给家里干活了，就像当年的云桃姐妹一样。再大一些，可以说亲了，以她那张脸蛋，多半还能换一笔丰厚聘金。
这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可偏偏夏夏越长越像云彩，像到云母近来都不愿意看见这外孙女。要是在眼前长长久久地养着，还不知道要堵多少回心呢。
再者，大丫头云桃已经是二嫁，二丫头云巧要是守了寡，这两姐妹的名声绝对会影响云鹏程的亲事！
云母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
甭说是卫城本人，就是村里其他人家也没想到，云母这边已经私下里盘算到那么久远之后，还把二女婿当成了半个死人。
消息传遍全村后，也是各家欢喜各家愁。
跟卫城、云巧交好的那些喜中带忧，心思不正的小部分人则是一边羡妒，一边幸灾乐祸。
大贵娘便是后者中的翘楚，第一时间晃到云家门口，皮笑肉不笑地拉着云母道喜，又对着后者长吁短叹，一副卫城命不久矣的架势。
云母本就为这事烦恼，被她一激，更加糟心，当即虚张声势，指着大贵娘鼻子大骂。
“我呸！你当我眼瞎耳聋，看不出你是眼红我们家吗？你那么担心我家女婿，咋不点个儿子一块送去边关为朝廷效命？说不定，回头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叫人高看一等！哼，要我说，你有这个闲工夫管别人家闲事，还不如回去多盯着你小儿媳的肚子！别回头我家外孙子、孙子一个个落地了，那边还是连个信儿都没有……”
大贵娘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自己能生儿子，前面几个儿子也顺利添了孙子。故而，在云母这种家里只有一根独苗、甚至还没儿子的妇人面前，总是骄傲得像一只大公鸡。
可，偏偏最小的儿子李大贵在这件事上让她很“丢脸”。
她甚至怀疑，那臭小子是不是心里暗暗还惦记着云巧那小贱人，所以不爱亲近妻子，才会这么久没半点动静。
卫家满月酒之后，许是那天她的话传到小儿媳耳朵里，小两口当晚便闹了别扭。如今，即便在一个桌上吃饭也冷冷淡淡的，没有眼神交流。
所以，云母这话算是戳中了她的要害。
大贵娘气得要命，却不敢真跟多了个武官女婿的云母撕破脸，只能阴阳怪气几句后尿遁。
气跑了个老对手，云母心情却好不到哪儿去，也不耐烦撑着笑脸在家听村里人的奉承，又跑去卫家骚扰云巧。
她觉得，云巧一个小丫头，即便成婚生子，做了娘亲，吃过的米还没她吃过的盐多，又跟卫城有感情，遇上这种大事肯定慌张。所以，要趁着云巧还没冷静下来，从她手里多弄点实际好处。
“女婿这个月就要去辽东，你们家里这些地准备咋办？还有山上那些鸭子，你们几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总不能天天上山下山地跑吧？我跟你爹虽然上了年纪，这几年倒也还能动弹。你要放心，我跟你爹就咬咬牙帮你一把，再把你弟弟叫回来……”
云巧嘴角微抽，心里却不怎么意外：“您倒是想得周到，什么都替我想到前面了。”
要是不时时刻刻盯着钱财，云母也就不是她亲娘了。
看出女儿脸色不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云母忙不迭添了一句。
“咳，我这也是想着，女婿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今后就是官夫人了。没听说过哪家官夫人住在乡下，还要自己下地的。要我说，江家之前不是陪了一间宅子给你吗？那里比这边宽敞，也体面。等女婿走后，你不如带了她们母女进城住着。城里有你大姐、大姐夫照应，还有江家，吃的用的，买什么都方便。你还能跟别的官夫人走动走动，什么知县夫人啦，县衙里其他夫人太太啦，回头说不定能给你弟弟寻摸一门好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