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老鼠

【降谷视角】

“波本。”

在组织的据点里，突然听到有人叫住我，我立刻转过身，看到从一侧走廊的沙发后面伸出一只手，招了招手。

有点像恐怖片的情节。

不过，实际上，那是他喜欢的地方，出于各种原因，他的最爱。

纳雷夫卡的巢穴，干部们都这么称呼那个地方。

当我开始在这个组织里活动，开始在这座据点里走动时，那里已经只有纳雷夫卡一个人使用了。

我走过去的时候，快到沙发时，他的头从对面探了出来。

还是那副黑色的面具遮住了嘴巴，没什么变化。

“纳雷夫卡，怎么了？”

“我想和波本聊聊。你有时间吗？”

“嗯，没问题。”

他问“有时间吗”，我知道他大概已经清楚我这边现在空闲，所以才叫住我。尽管如此，他问一句，作为这个组织的人，还是表现出了基本的礼貌。

我答应后，纳雷夫卡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既然不是在这里而是特意去他的房间，那肯定是有点麻烦的事要谈吧？还是他只是突然想喝杯咖啡？

他确实很喜欢我做的咖啡，每次都会喝得津津有味，所以如果他是因为想喝咖啡而叫我过来，那我当然也不介意。无论是现在还是当他还是只是个普通的纳雷夫卡时，他对咖啡的兴趣都没变。

我们没有提到目的，直到我们到达纳雷夫卡的房间，他关上门的一瞬间，毫无声息地递给了我一台探测器。

我默默地接过来，贴在自己身上。

稍微有点远的地方，纳雷夫卡也同样默不作声地将探测器贴到自己身上，检查是否有窃听器或类似的设备。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我们坐下来，喝了他泡的味道一般的速溶咖啡。

原来，泡咖啡并不是他的目的。

“那么，到底有什么事？”

我看着他抿了一口自己做的咖啡，微微皱了皱眉，等待他的回应。

说起来，他一开始就喝了我做的咖啡。

我曾经觉得作为组织的干部，他怎么能这么不小心，但现在我想，或许他早就知道我是警察组织派来的NOC，所以才这么放心。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他有些不小心。

那时，我完全不知情，甚至以为纳雷夫卡是敌人，而我也觉得他有可能暗中做手脚。如果被发现是我做的，那我可能早就死了。

啊，原来如此。他可能早就察觉到了。

他之所以不担心，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我是NOC，也知道我并不会对他动手。

“波本，你知道研究设施那边有‘老鼠’潜入的事吗？”

“研究设施？……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是吗。那就是说，贝尔摩德也可能不知道了。”

“‘老鼠’，是说潜入的调查员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说过……”

从纳雷夫卡的语气可以推测，信息的来源肯定不是贝尔摩德。

那么，很可能是琴酒。

“前几天，琴酒告诉我去研究设施找‘老鼠’。”

“是纳雷夫卡一个人去的吗？”

“嗯。你看，我也是负责监视志保的，对吧？我对研究设施的整体情况了解不少，也有几个认识的人，进去也不算难。”

“哦，……原来如此。”

的确，在宫野志保还在组织的时候，纳雷夫卡经常会进出研究设施。原来，那个时候关于组织内部的研究方法流出的信息，可能是他暗中获取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我不禁感到一丝懊恼，但为了不让纳雷夫卡察觉，我故意拿起咖啡喝了口，假装无事发生。

“那么，‘老鼠’找到了吗？”

“你猜是谁？”

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同。

他那本是看似无邪的眼神瞬间变得尖锐，似乎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

尽管他坐姿和目光没有变化，但我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紧张感。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仿佛站在一个教官或者上司面前，心跳加速。

然而，眼前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紧张，依旧如常，放松地喝着他的咖啡。

“对了，你知道那个拥有美丽异瞳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吗？”

“……啊？什么？她？你是说，她现在在公安的监视下，吧？”

为什么她的名字突然出现在这个时刻？我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个时机听到她的名字，心里瞬间明白，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有一个可能。

“难道……？”

“从你这种反应来看，看来你果然还不知道啊。嗯，确实，如果你知道的话，应该早就从我这儿得到相关信息了。”

“等、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哦，冷静点，冷静点。”

为什么是她？！

她不是应该在公安的保护下吗？

我混乱的脑袋里充满疑问，急忙向前探身，看到他在那一边摇头，面带一丝无奈的表情，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有些生气。

不过，我知道这里并不是情绪失控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按照他说的，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将身体重新靠回沙发上。

他看到我终于冷静下来后，便开始给我讲述最近和她，库拉索在研究设施里偶遇的事情。

原来如此，确实，她在这种立场上收集情报是很有必要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但他选择了库拉索，那个曾经是黑衣组织的幹部，这个理由我立刻就能理解，我也开始不太高兴了。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我猜他大概已经明白了。

库拉索是个罪犯。

而且她是全球犯罪组织——黑衣组织的一员，还是组织中的幹部，参与了许多令人发指的行为，逼迫无数人陷入绝望，甚至杀害了很多人。

这样的人，死了没人会说什么。

如果她死去，用死亡来偿还她的罪行，那也算是她自找的。

对于我们这些正义方的公安来说，如果NOC暴露被杀，大家也会感到不太愉快。

但如果是个罪犯，那大家就会觉得：“自作自受，活该。”

这就是其中的道理。

那些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最终大概是想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所以才选择了库拉索。

当然，知道组织的运作方式和情报的收集手段是她被选中的原因，但如果真是因为这个理由，那就不太合逻辑。

毕竟像我和纳雷夫卡那样已经潜伏多年的人也不少，然而他们却选择了排除我们，甚至没有提前告知我们，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如果我和纳雷夫卡知道了这个决定，我们肯定会反对。

毕竟，库拉索虽然是罪犯，但现在她是我们这方的合作者，是提供重要信息和想法的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能力对摧毁组织至关重要。现在正是利用她的最佳时机，不应该轻易舍弃。

“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先把她放走了，并告诉她以后不许再来。然后我还从零那边传达了让她暂时不再使用的指示，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关于组织，或者说琴酒，我也已经捏造了报告，应该不会再被深入调查。”

原来如此，看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愧是他……果然冷静。

他几乎不依赖别人，即使知道了真相，也几乎不会向别人求助。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自己应对。

这并不是坏事。

从我们的立场来看，自己的人就要自己保护，在复杂的局势中，如何应对、如何操作，时刻都需要保持冷静，并且具备相应的行动力、判断力和执行力。

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取决于我们自己。

就算是同为NOC的同伴，也不能在潜伏期间与他们打交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事情就大条了。

更糟糕的是，其他潜伏的调查员也会因此暴露，带来连锁反应。

所以即使身边有同伴，也只有极少数特殊时刻可以与他们合作。

就像当时与苏格兰合作时，那时恰好能抓住时机。

同时进入黑衣组织的高层，处于同一指挥下，很多任务也重合。

我们一起行动的时候，没人会怀疑。

就算苏格兰的NOC身份暴露时也是这样。

那个时候，波本和诸星大的谋略布局也已经完成，而最重要的是，纳雷夫卡一直承担着琴酒和朗姆的不满，替我们挡了很多麻烦。

啊，对了。

我一直以来都被他保护着吗？

而他从来没有让我去保护过他，也从来没有打算让我去保护他。

甚至连依赖都没有给过我。

……真让人生气。

确实，我比他晚加入组织。

无论是在零课，还是在黑衣组织，我都算是后辈。

然而，我被分配到了和他同一个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也同样成为了潜伏侦查员，最终也一路升到了组织的幹部。

是的，或许我现在是离他最近的人。

我应该是唯一一个能真正和他产生共鸣的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被排斥的感觉。

即使我什么也没说，感觉就像是他在告诉我，“你根本不值得被依赖”。

不对，这只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自己气馁而已。

大概他并没有这么想。

只是因为他一个人就能搞定所有事，根本没有想到需要依赖别人，或者说去寻求帮助。

这从他平时的口吻和态度上也能看出来。

所以我这份愤怒其实是没必要的。

我心里的不满和愤怒只能用苦涩的情绪去压抑，然而，看向纳雷夫卡时，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实际情况怎么样，谁也不清楚。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没法及时掌握公安那边的动态。总之，波本，你也要小心点。”

又来了。

这次，他的语气变得不同了，气氛也随之转变。

他从我的前辈，变成了组织的幹部——纳雷夫卡。

真是厉害，居然能这样随时切换身份。

我自己也觉得演技还算不错，虽然不敢说自己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切换。

“明白了。”

我虽然有些愤怒，但还是点了点头。

纳雷夫卡喝完他手中的咖啡，站起身，看样子话题就此结束了。

这就是他要说的全部内容吗？

虽然他说话的方式很冷静，但我知道，我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对我来说，这实在是让人生气，但如果考虑到我和他到目前为止都能活下来，按他的判断行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当然，我并不能说他的决定一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