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不过是站在前人经验之上
徐良并未直接告知他们“化肥”乃后世之物，而是想借此机会，在朱棣等人心中埋下科学发展的种子。
尤其是聪慧深思的姚广孝和心思缜密的朱高炽。
徐良神色如常，目光从三人脸上掠过，缓缓道：“科学之道，并非一人一朝之创见，它如江河之流，汇聚众人智慧，方能奔腾向前。”
他稍顿片刻，目光沉静，随即继续说道：“科学之道，不依赖某个术士的秘传，而是依托严谨的推理、试验与修正。”
“大道至简，然非易至。”
朱棣眉头微微一蹙，目光锐利地扫向徐良，语气略带探究：“你此言何意？”
朱高炽与姚广孝亦望向徐良，显然对这番话有所疑虑。
徐良目光微微闪动，随即问道：“诸位可知，火药之术最初是如何诞生的？”
朱棣、朱高炽与姚广孝三人听到“火药”二字，皆是微微一愣。
朱棣微微皱眉，眼中浮现一丝思索，随后沉声道：“此物孤自是知晓，乃以硝石、硫磺、木炭调配而成，早已用于军中火铳、火箭。”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定徐良，语气略带探究：“你为何突然提及此物？”
朱高炽与姚广孝亦望向徐良，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心存疑虑。
徐良目光转向姚广孝，缓缓道：“大师适才问我师承何处，我便想起了火药的由来。”
他眸色深沉，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你们可知，这火药之术最初，并非用于战场，而是源自——炼丹？”
此言一出，朱棣眉头微微一拧，目光中透出一丝疑虑。
姚广孝手指轻轻拨弄着佛珠，珠串滑落之间，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他沉思片刻，缓缓道：“贫僧曾听闻，早在魏晋之时，道门方士试图求得长生不老之法，混合硝石、硫磺、雄黄等药物，不料炼出烈焰炸裂之物。”
朱高炽眸中闪过一丝兴趣，微微颔首：“这么说来，火药之术，竟是误打误撞所得？”
“正是。”徐良含笑点头，目光平和而深远，“世间诸多技艺，最初的发现，皆非人为所料，而是实验与偶然交错所致。”
“火药的出现，便是最好的例子。”
朱棣闻言，皱眉沉思。
徐良微微前倾身子，语气不疾不徐：“然而，火药若仅仅停留在炼丹方士之手，便只会成为一桩旁门左道的奇技淫巧。”
而后，他语调一顿，直视众人，继续说道：“真正让火药改天换地、改变天下格局的，却是后来的工匠与兵家。”
朱高炽若有所思，问道：“工匠与兵家？”
徐良轻轻颔首，轻轻点头道：“唐末之时，已有‘发机飞火’之说。及至宋人编撰《武经总要》，更是详载了火药兵器的制作法门，其中‘突火枪’、‘震天雷’等皆已初具规模，使火药正式进入军伍。”
“自此，火药之术不再是道门秘术，而是演变为战场上的杀伐之器。”
朱高炽敛眸沉思，过了片刻，缓缓道：“如此说来，化肥之术亦如火药一般，不是出自一人，而是经历无数人试验与修正，方才臻于完善？”
徐良道：“自古以来，农夫便知粪肥可使田地丰收，然何以见得？可曾有人深究其理？”
朱高炽抿唇：“农家积肥乃本是常理，谁会无缘无故钻研其中？”
“这便是科学的不同之处。”
徐良语气平静：“世人习惯经验之谈，却未曾思索为何有效。”
“科学之道，便是要推演其中之理，总结规律，明确变化之力，而后行文于天下，造福一方。”
他顿了顿，接着道：“若能早些明了‘化肥’，皇明北方缺粮之事，早已根除。”
朱棣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如炬地盯着徐良。
他素来敬重实用之学，而非故弄玄虚的方士奇谈。
若这所谓的“科学”果真如徐良所言，是以理法为根基，那它的价值便不可小觑。
但若仅是空谈，他亦不会轻易采信。
“推理、总结、试验？”朱棣在心中默念，隐约觉得，这与兵法中的战阵推演竟有几分相似。
徐良神情坦然，接着笑道：“我不过是站在前人经验之上，将旧有认知加以总结、优化而已。”
姚广孝指间的佛珠微微一顿，珠串滑落，发出一声轻响。
他眼底闪过一抹思索，心中暗忖：“此言倒是有几分‘格物’之意。纵观历代士人，或沉迷于经义，或醉心玄学，唯独少有人能将百技归于一理，剖析天地万物的本质。”
徐良眸色沉稳，话语间带着一抹从容自信：“正如火药之术，非一人之力可成，而是历经无数工匠、军士的探索、改良，才造就今日战场之利器。”
朱高炽缓缓点头，心绪微动，目光落在徐良身上，透出几分深思。
他自幼喜好典籍，常思如何以学问助国，而眼前之人，所言竟是“万物皆可推演，技艺皆可改进”？
若此理当真普及天下，莫非可使农耕更盛、军械更强？
然则，若科学之道真能如此运用，缘何未见前贤提及？
又缘何不曾闻及有谁以此术兴国？
朱高炽心中权衡着，既被徐良的思维所吸引，又难免生出几分疑问。
良顿了顿，缓缓环视在场众人，沉声道：“化肥之术亦是如此。”
“它的原理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早已存在，只是世人未曾深入研究、总结罢了。”
朱棣神色不变，但心中却微微一震。
若果真如此，那岂非意味着，许多困扰民生的难题，都可能早已存在解决之道？只是无人深究？
他忽然意识到，徐良这番话的意义，可能远远超出了‘化肥’一术。
若科学之道可行，天下或许将迎来另一番格局……
姚广孝不动声色地拨弄着佛珠，眉头紧促。
徐良这番话听来震撼，但他深知，世人愚昧，朝堂利益交错，真要推广此道，恐怕不易。
“可惜了，天下人最难改的，是思维。”
他暗叹一声，但眼底却透出一丝隐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