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阴魔
先前恢复真气之时，岩缝之中几乎没有光亮，不过庄生并未放在心上。
他昏迷不知多少时日，天时变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岩缝之前的藤蔓也不是无用的，它们足以遮挡近乎九成的天光，让他的身形隐于黑暗之中。
然而，此刻一把扯开遮在岩缝前的藤蔓，庄生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怔住。
心中涌出复杂的心绪，最后统统化为一道带着疑惑与不可置信的问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光是阴冥教就足以将无山这里的水搅浑，更别提还有不少参与山神宝会，冲着玄阳火令来的修士，一堆修士一头扎进无山这个旋涡，却没有激起一点水花与浪声。
像是先前阴冥教与他的冲突，这诺大山中总不可能仅有自己这么倒霉吧？
一件两件的变故就这般堆上来，令玄阳火令又成了遥不可及之物。
在心中暗骂一声后，庄生想着如今接下来是要先逃出无山，还是怎得着算。
之所以他会生出退去的念头，实在是眼前的景象太过怪异，令庄生生中冒出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醒来，尚在昏迷之中的离谱念头。
先前存思化念之时，他已经见识到元胎居所泥丸，心内浑沌虚空。
而眼前的景象就与心内虚空非常相似！
不过与泥丸之中还蕴有些许生机不同，面前的景象只能让庄生想到万年冰川般的冰寂，没有一点温度。
眼前的所有光线尽数消失，似是被一种无形之物吞噬，黑暗但又不是完全黑暗。幽蓝与紫黑在远处蠕动，隐隐照出远处的景象，那是无限向远处延伸的边界。
与此同时，还有些若隐若现的光点闪烁而过，很快就熄灭。
庄生心中想出一个最为贴切的形容，他只觉得眼前景象如同在黑暗之中合上双眼看到的那抺浑沌黑暗。
“神念。”
庄生拿出最后一个办法，泥丸宫虚空之中，一道炽白星辰升起，清辉照物，光华猛得从顶门跃出，于高空放出明光。
然后，在庄生的感应之时，依旧没有看到什么确切的景象，仅能看到空中似有些怪异的‘气流’于空中飘动。
将神念收回，庄生眉头紧皱，接下来他面临一个相当尴尬的问题，自己下一步该往哪走，何去何从？
迟疑地迈开步子，他感受到，原先崎岖的山岩构成的表面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地，但绝对不是泥土之类的触感。
除了怪异两字，庄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种情况...”，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不过与阴冥教的符盘完全不相干。
他宁可相信自己神念五感被符盘难和影响，也不可能相信那符盘能有改换天地之能。
此时庄生正想闭目靠自着手指随意选出一个方向前去，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他支起耳朵，细细分辨了一下。
“错不了，是风声。”
原先他完全没有听到如此细微的声音，不过偶然闭上双眼却是发觉了出来。
只是，在他看来，这风声实在有些怪异，如此环境，无论是五感亦或者是神念都被干扰的相当严重，以至于庄生分辨不出这风声的方向...
“冲我来的。”
随着风声逐渐变大，以及感应到一股浓郁的凶意锁定了他，庄生才发现了端倪。
他干脆闭上双眼，将神念召出，高悬颅顶空中，感知自身四周。
神念光华刺破黑暗，终于探得，黑暗之中，有着一股浓郁烟气状的生灵朝着自己袭来。
至于为何庄生心中将此烟气称之为生灵，完全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渴望，想要吞噬自己！
在这黑暗之中，尽量不暴露自己的方位，是庄生一直以来为自己设下的准则。
所以，真气涌动，如响斯应，飞丹暴射而出，朝着那袭来的烟气。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飞丹竟然完全没有伤到那股烟气，径直穿过了烟气，就连其上的恐怖蚀毒似乎也失了效用。
随后烟气团骤然加速，猛得蹿入他的脑中。
庄生只觉颅顶传来刺骨阴寒，泥丸宫中的虚空骤然蒙上一层灰翳。
无数细若游丝又灰蒙的雾状物，从虚空之中凭空现，又渗入了混沌之中。
神念自动收回，但这颗炽白辰也逃不过覆上灰雾的命运，
周遭幽深雾忽然扭曲成漩涡，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将他拖入先前最熟悉的感受。
这与先前的冰寂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但有个感受却是一模一样，那就是面对‘死亡’。
先是肉躯之上的感受。
他只觉自己的双手正在溃烂，皮肤一寸寸剥落，露出森森白骨，腐朽的筋肉如同枯藤般簌簌掉落。
绛宫中的火煞暴动，化作火流涌入他的经脉窍穴之中。
经脉之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原本充盈如雾的真气竟凝成黑红血块，顺着经脉逆流而上。
他滚动喉头，张口欲呼，却见喉间涌出大团蛆虫。
那些白腻的活物带着尸液腥气，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空洞的眼眶。视线骤然颠倒，他看见自己佝偻着跪在泥沼中，白发如枯草垂落，浑身爬满青灰尸斑，如同先前斩过的尸兵，而且还远远不如。
当更为恐怖的是神魂之上的感受。
先是更外层在崩塌，先前所学一切修真法门长生法的口诀都化作血字，每个笔画都在渗出脓血。
接着是根基，心内虚空之中，一种黏腻阴冷的感觉传来，他感觉泥丸宫好似将要崩溃，‘虚空界壁’如同碎块剥落。
最为恐怖的是本真的消亡，他冥冥之中感应，元胎将被灰雾啃食殆尽，灵光将被勾销。寿元归于虚空，随着心内虚空的沉寂彻底不复存在。
这一切一切都在召示着，他即将要消亡于世。
只是，庄生心中猛地生出抗意，他先前献祭多少寿命都不曾死了，如今怎么可能身殒在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烟气之上！
蕴藏于泥丸宫深处的元神显化而出，神魂之所感的全部负面之感伴着光影尽数消失于无形之中，所有幻景皆不复存在。
庄生猛然睁开眼，将真气注入百晓书之中，空中还弥散着的烟气被吸入其中，化作蕴着灰败死意的小字。
阴魔，魄。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