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识牢笼
暴雨把立交桥底的积水扩张成了水塘，水塘一侧是一顶破旧的铁皮帐篷。
苏瑾的机械义眼切换成热成像模式。看到被狂风撕碎的帐篷残骸下，蜷缩着十几个体温异常的生命体，他们的热辐射图谱已超出了人类该有的范围。
“要命的天气。”她扯紧雨衣兜帽，将脸躲在阴影之下。
三个街区外飞来的巡逻无人机，突然转向，朝着反方向呼啸而去。
那帐篷铁皮被人掀开，摩擦声像是用指甲刮黑板。
一个独眼老头探出头来，他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泛着红光：“进来暖暖，新来的小老鼠。”
帐篷内的温暖带着诡异的粘稠感，像是钻进某种生物的胃袋。
二十三个流浪汉盘坐在电路板铺成的地面上，脑机接口的电极线连接在每个人的后脑。
苏瑾的义眼显示，他们的脑电波极度异常，活跃频率达到了每分钟500次，这足够让普通人在三分钟内癫痫发作致死。
“华国的慈悲。”老头用机械手指敲击中央的黑色立方体，其上龙纹徽章在昏暗的空间里倒显得很有光泽，“用极乐世界换口剩饭。”
所有流浪汉同时抬头，瞳孔里滚动着三重嵌套的甲骨文数据流，他们在云端享受着极致的快感。
苏瑾的纳米虫在耳道内震动警告——这些甲骨文与南极石碑的碑文存在83.7%的重合率。
记得父亲的日志显示：意识上传从来不是人类想象中“灵魂永生”，它只是将脑电波压缩成数据包，通过量子传输喂给冰层下的石碑。每个上传者都成了混沌之神的神经元。
“怎么接入？”她故意让声音发抖，袖口由纳米虫快速组成的微型扫描仪已对准立方体。纳米虫传回的数据流让后槽牙发麻，这个边长30厘米的黑色立方体，内部竟折叠着十一维量子处理器，此刻正将人脑意识压缩成加密数据包，通过量子通讯传输到——
“南极？！”
苏瑾差点咬碎舌尖。实时传输终点坐标在视网膜上跳动，正是父亲机械臂最后刻下的经纬度。
老头突然咧嘴笑开，露出满口改造过的鲨鱼齿：“你也看见了他的墓碑？”
“墓碑？他又是谁？那布满甲骨文的石碑会是谁的墓碑？”苏瑾极力消化着这句话的消息，这老头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帐篷外传来履带碾碎混凝土的声响，陈志峰的装甲车切开雨幕。车顶探照灯射出的光柱里，喇叭里传来冰冷的话语，那是泰文、中文、拉莱耶语三重组成警告：“交·出·偷·窥·者”。
“快走！”老头掀开地板的铁皮，下面竟是深不见底的竖井，“孩子，顺着通道跑！”
苏瑾纵身跃入竖井的瞬间，装甲车的声波炮将帐篷震成齑粉。
身体里的纳米虫率先飞出，向下方的黑暗中扩散而去，很快地在她的视神经中投射出探测到的全息地图。
正在她此刻垂直坠落的正下方2.7公里处，是某个地下数据库的入口。而深井底部传来的腐臭味，却是让苏瑾皱起了眉头。
……
闪电划过天际，将漆黑的夜空被分割成两半。基督医院残破的尖顶在闪烁的电光映照下，似要刺破暴雨夜幕。
李远抹去脸上的雨水，GPS信号在此处陷入了死寂。此处应该就是27.5N，99.5E的位置了，到这里真的能解开这些年诡异现象的谜团吗？
心中虽然充满疑虑，但能来到这里，对一些事就表明已经做出决定了。
彩窗玻璃的圣母像在闪电中扭曲，圣母的脸随着光线角度变幻，时而年轻如少女，时而衰老如干尸。
“叮——”
AI妓女给的龙纹芯片突然发烫，龙纹投影在布满苔藓的台阶上拼出倒计时：03:00。
李远踹开生锈的急诊室大门时，听见地底传来胎儿心跳与齿轮咬合的混响。
地下三层的青铜门锁是蟾蜍摸样，浑身泛着绿锈。李远将发烫的龙纹芯片扔进蟾蜍嘴里，那蟾蜍青铜琐立马将龙纹芯片吐出，而后爆裂开来。
门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想起了三十年前的事，那是在卧底金三角时见过的场景：
毒枭用活人培养的荧光水母婴儿……腐臭的福尔马林液体漫过脚踝，五百个圆柱形培养舱如同机械子宫般脉动……每个舱体内都悬浮着人鱼胚胎：上半身是人类胎儿，下半身是覆盖发光鳞片的鱼尾……
“解密者比预期早到了47小时。”
阴影中走出的医生白大褂沾满粘液，听诊器末端是章鱼吸盘。当他摘下口罩时，下颌骨像捕蝇草般裂开，七条触须从喉管深处钻出：“星野凛子女士为您准备了...见面礼。”
李远意识到不对，转身逃跑却撞向了防火门。再看那来时的楼梯，已经变成了光滑的金属墙壁，放射性涂料从墙缝渗出。
李远不由后退了几步。
医生的触须缠住他脚踝的瞬间，靠的最近的培养舱轰然炸裂，倒出一只人鱼来，鱼尾拍打着地面，那人鱼的脸却是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们等你...很久了...”人鱼发出的是娃娃音。
医生的其他触须也卷过来时，李远才想起腰间的匕首。正准备拔刀，却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鳞片化。那些从拍卖场感染的荧光毒素，已经通过血管汇入全身。
“原来你也是被选中的祭品...”医生的触须卷着李远扔在了观察椅上，观察椅上的按照李远的身形变化，将他包裹起来。
李远此刻所见，是自己出生时的样子，上学的样子，恋爱的样子，接受数字改造时的样子……
李远所见的一生，也都通过察椅转为影像碎片投射出来：三年前在暹罗湾打捞出的神秘石碑、两周前拍下人面水母暴走的画面、还有此刻正在发生的基因突变。
“游戏该升级了。”一个女声凭空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鱼突然开始歌唱，声波震碎所有培养舱。数百条人鱼滚落出来，在地上扭动爬行，而后分站两侧。
星野凛子的全息投影在人鱼群的中间浮现，手里依旧提着那盏古铜灯笼：“神的土祭品，我们又见面了！”
迷迷糊糊的李远感觉建筑在震动，而自己不受控制地坠入地板裂开的深渊。
当后背即将撞入地下河时，那河水中又凭空浮出一只胶囊潜水艇。
摔在潜水艇上的李远，感觉自己的腰椎都断了。
“死了没？没死赶紧进来。”潜水艇打开一口舱门，一句清脆的女声从门里传来。
李远抬头看着上方的地面裂口，一圈人鱼脑袋围在一起往下看。有几条人鱼似乎被谁踢了下来。
李远咬着牙，忍着剧痛爬进了舱门。舱门在人鱼落下前已经合上，潜入了地下河。
“真应该将脊柱也换成钛合金的。”李远蜷缩在潜水艇狭小的空间里，捂着腰疼的龇牙咧嘴。
缓了好一阵，才看到驾驶室里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嘿，美女，谢了！”
“你是李远？”那女人头也没回，随意问到。
李远闻言顿时又警觉起来：“你又是谁？”
“苏瑾。”苏瑾知道这人不认识自己，便补充了一句，“苏修远是我父亲！”
“你父亲就是那个用活人做实验的苏修远？哼，他和黑市没什么区别。”李远攥紧芯片，伤口渗出的荧光黏液流淌在舱底。
苏瑾的机械义眼闪过蓝光：“如果他错了，我会亲手埋葬他的遗产，包括我自己。但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