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鳃裂之歌
（三个月前）
星野凛子的游艇停泊在马里亚纳海沟上方，舱壁镶嵌着食人鱼标本，那对鱼眼转动了一下，看着谈判桌上的两人。
艾丽莎的目光盯着桌子一侧的古铜灯笼。那灯笼每闪烁一下，她都能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北海巨妖细胞分裂也在对应加速一下。
“辐射病就像沙漏。”星野凛子的粉色的和服随游艇晃动，细腰处暗金色的玫瑰刺绣时隐时现，“而我能给你永恒的沙滩。”
那桌上的灯笼闪的欢快，灯笼一面弹出一份全息投影的合同。
“艾丽莎小姐，合同需要您的血来签。”星野凛子笑着捏起了艾丽莎的手腕。
艾丽莎的瞳孔收缩成竖瞳，基因强化视力看穿全息合同的伪装，这合同条款空白处，爬满了如线虫一般的活体文字。
只要能救女儿，什么陷阱她都敢闯。她割破手指在灯笼上签下了名字，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顺着伤口进入了自己体内。
星野凛子看着艾丽莎困惑的神色，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进入你体内的是硅基病毒……这是馈赠。”
艾丽莎邹起眉头，不清楚硅基病毒是什么意思。
艾丽莎看到她的和服开叉处划出一根数据线，数据线刺入女儿所在的医疗舱，舱内的纳米注射器在女儿的脊椎上游走。
一侧的全息投影显示出索菲亚身体内的基因链重组过程：女儿的癌细胞正被替换成荧光水母的永生基因，皮肤下浮现的鳞片却如同布满裂纹的钢化玻璃。
星野凛子走向一处舷窗，她的影子在舱壁上拉长成有翼生物。
“你女儿是混沌之神选中的水祭品，但还欠些火候，需要进化。”
话语刚落，医疗舱突然警报大作。星野凛子推开窗，振翅飞出。
艾丽莎发现察觉不对劲，抱起女儿冲向了甲板，发现游艇早已不在太平洋，舷窗外是被海水淹没的日本，只有富士山的雪顶还露在海平面上。
星野凛子的笑声在舱内回荡：“祭祀的前奏已经奏响了...”
……
病房的恒温系统被设置为5℃。
索菲亚插着呼吸机管线，此刻躺在医疗舱内，感受着身体内部一些生物的蠕动。
艾丽莎的三条章鱼触须攀附在医疗舱外壳上，触须吸盘随着女儿的心电图节奏收缩舒张。
“妈妈，歌声变得更清楚了...”索菲亚脖颈处的鳃裂突然张开，喷出的磷光雾气很快消散。
床头监测仪的电波图谱剧烈震荡，小女孩体内的纳米荧光水母正蚕食着癌变的血肉，再替换成晶莹的肌肉组织。
“嘘，妈妈在这里。”艾丽莎用人类手掌轻覆女儿耳后的鳞片。
她哼唱起了《水手摇篮曲》，声带振动出21赫兹的次声波，这是座头鲸召唤幼崽的频率，如今却只能让病房的墙面渗出咸涩的海水。
索菲亚的眼睑渐渐沉重，睫毛微颤：”挪威的虎鲸...会喜欢我的鳃吗？”
“它们会为你跃出冰海。”艾丽莎用触须卷起全息投影仪，极光像丝绸一样在病房天花板上流淌。
索菲亚在这柔和的极光中陷入沉睡。
索菲亚出生于日本福岛。三年前，小女孩开始频繁感冒咳嗽，牙龈出血，且久治不愈，最后的检测结果是患有辐射病。
女孩的母亲艾丽莎是为拯救辐射病女儿，找到了“灰烬议会”的首脑星野凛子做了笔交易……
看着睡梦中的女儿皱起眉头，艾丽莎将触须末端的生物吸盘贴上女儿额头，视觉神经接入了女儿梦境频段：
——冰渊下的圆圈旋涡幻化出无数个黑洞，每个黑洞深处都浮出索菲亚的脸。那些面容或哭或笑，用不同年龄的声线合唱《水手摇篮曲》。最年长的“索菲亚”突然撕裂面皮，露出下面星野凛子的脸：“你女儿是混沌之主最完美的祭祀品...”
“不！”艾丽莎的触须应激性收紧，在医疗舱外壳勒出蛛网裂痕。索菲亚在剧痛中惊醒，鳃裂喷出的不再是磷雾，而是带着黑色絮状物的血珠。
“妈妈，我的耳朵里...有东西在动...”索菲亚抓挠着变异中的耳廓，鳞片剥落处露出正在形成的第二套听觉器官。
艾丽莎的瞳孔裂变成复眼模式，基因强化后的复眼视觉能够看透女儿颅骨：索菲亚的五官神经中枢上，已经开始被荧光水母细胞侵蚀。
“马上就好。”她含着泪水，颤抖着注入三倍剂量的抑制剂。
可下半身的触须却背叛艾丽莎的意志，探向了紧急销毁按钮——只要0.3秒，就能让女儿在无痛中化作灰烬，终结这场缓慢的异化。
七个月前，艾丽莎就曾如此处理过无数类似的失败实验体。
艾丽莎慌忙中及时抓住了不受自己控制的触手，她额头青筋暴起，脸也涨的通红。
“别怕，妈妈...”索菲亚手上新生的鳞片刮擦着自己母亲布满泪痕的脸。
“啊——”
艾丽莎的声带发出尖啸的悲鸣，监护仪突然爆出警报，声波共振峰值突破临界点。病房所有玻璃制品同时炸裂，也震坏了大楼供电系统。
在彻底降临的黑暗中，只有索菲亚的鳃裂发出明灭的光亮。
警报声撕破夜幕的瞬间，艾丽莎被三条叛变的触须绞住自己脖颈。基因强化后的颈骨在窒息的压力下也发出了“咔咔”声。
“滚出去！”
她咬牙揪着触须，嘶吼着撞碎病房一侧的防辐射玻璃，从五十米的高空坠落下去。
大楼外是静谧的海滩，月光下的沙滩上，滚动着海面上涌来的潮水。
艾丽莎刚刚站起身，抹去嘴角的鲜血。
“妈妈！”索菲亚的尖叫刺穿潮声。
艾丽莎转头看见五条巨大的荧光触须伸入楼上的窗口，将女儿卷出来，缩向那漆黑的大海。
“把我的孩子还来！”艾丽莎的瞳孔裂成蜂巢状复眼，次声波啸叫将身后建筑的玻璃都震的爆碎开来。
艾丽莎蠕动着触须，向大海奔去，那三条异变的触须又不受控制地卷住了身边的路灯杆。
她其它正常的触须分泌出强酸腐蚀液，喷向变异的肢体。
变异肢体很快被熔断，但在蠕动中快速地生长在了一起，像是重生的独立生物。
新生的触须怪物跑的比艾丽莎还快，也向深海冲去。
艾丽莎剩余的触须插入沙滩，让她能像炮弹般弹射追击。基因改造细胞的超速再生，让断肢处增生出骨刺与吸盘，每一步都在沙滩上留下沸腾的酸液坑。
“停下！”艾丽莎挥动触须缠住黑暗中怪物的尾部。却发现自己拉回的，是变异后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