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色的茧

那断肢已进化出自主意识，挥舞着触须与艾丽莎大战起来！

浅海上的浪花在触须飞甩中，溅起一道道水幕。

海水突然涌动而起。

星野凛子的投影站在涌起的浪尖之上。粉色的和服的下摆随风飘动，漏出的不是章鱼触须，而是一对白皙修长的美腿：“何必挣扎？你女儿是神选中的孩子。”

艾丽莎听不下这些，气愤地挥动触须绞碎投影。

真实画面却从身后传来，真正的索菲亚已被拖入千米外的暴风眼。

只见那暴风眼下，无数暗红色甲骨文飞舞中组成锁链，自翻腾的海水中升起，飞速地穿梭在索菲亚周身，慢慢形成了一个血色的茧。

当闪电劈开云层时，艾丽莎看清茧内景象。

索菲亚双目紧闭，身上一丝不挂，已经呈现出如水母那般的半透明态，周身布满了像水藻一样飘扬着的触手。

“这，就是你想要的？”艾丽莎红着眼眶，撕裂自己的胸骨，掏出仍在跳动的基因融合心脏，这团血肉中嵌着北海巨妖的毒腺与抹香鲸的声呐器官。

但这心脏上竟也被一圈圈细小的锁链缠绕，这锁链与那缠绕自己女儿的锁链一致，都是由暗红色的甲骨文拼成。

当心脏被捏爆的瞬间，方圆十里的浪峰轰然爆碎，那困住索菲亚的红色锁链也是顿时僵住，而后碎裂成无数甲骨文落入海中。

艾丽莎口中喷出黑色的血，身下的触须却是疯狂旋转，以最大的速度向暴风眼冲去。

终于抓住下坠的女儿时，女儿的身体上的水母色已经慢慢褪去，瞳孔却已变成蓝色的重瞳结构，其中还有圆形旋涡的标记隐隐闪现。

艾丽莎的复眼模式启动，盯着女儿重瞳中的漩涡，却看不透里面有什么，似乎只有无尽的虚无，不觉间竟有片刻的失神。

“我女儿不是是祭品！”她回过神后，抱着女儿嘶吼着朝海岸冲去。

艾丽莎的鳃裂喷出血雾，基因改造的推进腺体超负荷运转，让其以每小时80海里的速度撕开暴风掀起的层层水墙，冲击波震碎了水墙中的无辜鱼群。

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拦在前方的是背叛自己的变异的触须怪物。

那生物还在经历蜕变，每截断裂的腕足都增生出骨板与发光器，一只巨大的海蚌托举着那触须怪物。

“这海蚌可以暂做女儿的逃生舱！”艾丽莎如此想着，便主动发起了攻击。

当艾丽莎的触须即将够到海蚌时，那触须怪物突然喷射墨汁，三条触须也抽打过来。

“给我清醒过来！”艾丽莎的声带撕裂出124赫兹的次声波，轰碎了三条扑来的触须。

震成碎块的触须散落在海水之中，很快被路过的鱼群分食干净。鱼群却并没有游走，而是互相托举着浮出海面，形成一个尖塔。

星野凛子的投影又在尖塔上显化：“为什么要拒绝进化？你女儿正在连接神。”

艾丽莎的触须又将投影绞碎，同时抓住要逃跑的海蚌。撬开海蚌，掏出蚌肉，才将女儿小心地放入这个简易逃生舱内。

心中稍稍有些安定下来，怎料身下海水涌动，一阵炽热的白汽直冲上来

是海底火山喷发了！

炽热的水汽喷在艾丽莎身上，剧烈的疼痛让的她一阵眩晕，触须托举的蚌壳也掉入了深海。

“啊——不要！”艾丽莎不顾身上掉下的皮肉，猛地扎进海里。她看见索菲亚所在的蚌壳正向海底火山口坠去。

“妈妈，这里好温暖...”索菲亚的声波传递到艾丽莎的耳膜上。

十二座海底火山在这时几乎同时喷发，岩浆在超高压下凝结成灰黑的尖塔。

艾丽莎体内的再生基因极力运转，快速修复着先前被烫熟的皮肤。可此刻冲破高温激流时，她发现自己的再生触须居然开始石化，自己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是那所谓的硅基病毒！艾丽莎很快就想到症结所在。

星野凛子的古铜灯笼从火山口升起，灯笼里的红色光团化作七八串红色长链飞出，冲向蚌壳，如先前在海面一般，将蚌壳围成一个血色的茧。

若从大海上方俯视，则可发现，海中旋转的茧，加上周边忽明忽暗的火山喷出的白汽，很像南极石碑上的那个标记，也像石碑冰层之下的那个圆圈旋涡。

艾丽莎僵硬的身体开始下沉，看着那旋涡中的茧，她陷入了深深绝望。

“原谅妈妈...”艾丽莎紧咬嘴唇，眼中的泪水混在了海水的热流之中。

她伸出手，指甲刺入掌心，三支基因药剂自掌心抽出，在深海高压中泛着幽蓝荧光。

这是她秘密研发的”俄耳甫斯之泪”，它能够使人类得到彻底的基因变异，以此最大限度地使用变异后的基因功能，但代价是彻底抹除人类基因序列。

只有去除那星野凛子所谓的神所需的基因，自己的女儿才能不被他们惦记。此刻只有把自己改造成一台基因编译设备，才能实现篡改女儿基因的目的。

第一支药剂注入心脏时，艾丽莎的视网膜剥离成浮游生物群。第二支刺入颈动脉，人类骨骼在章鱼化过程中迅速软化成异物被排泄而出。当第三支扎进脊髓时，艾丽莎听见自己基因链崩解的声响。

艾丽莎变异成了真正的北海巨妖。

“妈妈变成了怪物...”索菲亚的重瞳里滚动着荧光泪珠。

太平洋上十二级海啸在日本东岸成型。与此同时，南极冰层下的甲骨文锁链疯狂震颤。索菲亚的基因波动，正在加速南极混沌之神的苏醒。

艾丽莎完全章鱼化的躯体呼啸着扑向女儿，三十条触须扒开那层层如茧丝般的长链，直接击穿蚌壳，刺入索菲亚的鳃裂之中。

这不是杀戮，而是最残酷的救赎。她的每根神经突触都转化为生物过滤器，将女儿体内那些诡异的水母细胞进行过滤改造。

星野凛子植入的水母基因，此刻在索菲亚血管里嘶鸣。这些基因被艾丽莎的触须改写最原始的状态。

当最后一组基因被编写完成后，艾丽莎似乎已经苍老到了垂死的状态。

“睡吧，我的小虎鲸...”艾丽莎的声带在海水中溶解，最后一次振动出化疗时的摇篮曲。

围在外圈的那些长链似乎失去了囚困的目标，开始慢慢缩回灯笼。太平洋底的十二座火山也很快哑了火，停止了喷涂浓烟。

索菲亚瞳孔恢复人类琥珀色的单瞳时，艾丽莎的躯体已化作发光的水母云。

“妈妈在鲸歌里...”索菲亚抚摸着脸颊上游动的水母群，突然发现自己的DNA里多了段序列。

那是艾丽莎用生命编写的反编译程序，只属于人类的不可编译的基因序列。

星野凛子的投影从深海热泉中升起：“你以为这是结束？这不过是混沌之神在打盹...”

救援直升机掠过沸腾的海面，索菲亚所在的蚌壳被打捞起。

在送往重症监护室的途中，索菲亚在昏迷中呢喃出陌生的摇篮曲，若有人能听懂拉莱耶语，便会知晓小女孩所唱的内容：

“母亲们的牺牲，会是幼虫破茧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