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压诸天从民国武神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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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估衣街的水

暮色如旧绢浸了茶渍,估衣街的青砖墙缝里嵌着碎金箔,随细雪飘落忽明忽暗。

白景隆跟着季宗布踏碎台阶冰碴,三进宅院的飞檐已挂起雪帘,廊柱上蜷着的懒猫被铜铃惊得炸毛,一溜烟钻进雕花窗棂,爪痕在积灰的窗纸上划出细响。

“师傅,咱们真是要去见彪爷?”

少年喉间滚出的话尾被风雪揉碎,他盯着前方黑马靴碾碎冰碴的轨迹,九环刀柄随步晃响,铁环轻磕腰间革带,恍若寒潭破冰。

季宗布头也不回,声音沉得像压了块老茶砖:

“松二爷、南城彪爷,哪个不是替人跑腿的犬儿?要见,便见这估衣街背后的天。”

话落时,正北房檐下的躺椅吱呀一响,面团似的胖老头翻了个身,玛瑙烟斗在指间滴溜溜转,袖口金线蟒纹随呼吸起伏,活像条打盹的懒蛇。

门房通报声未落,牛二已从影壁后闪出。

精瘦汉子手握九节龙鞭,指节泛白如冻僵的竹节,鞭梢暗红血迹在雪光下泛着冷光——

这根抽断过三根枣木扁担的兵器,鞭把上“顺我者昌”四字已磨得发亮,此刻却在掌心洇出汗渍。

他斜睨白景隆腰间玉佩,突然甩起龙鞭,鞭花炸开如旱雷,震得房檐积雪扑簌簌砸在青砖上:

“季师傅,您带个奶娃娃来,莫不是想让咱们改行卖参片?”

季宗布手按刀柄,九环轻响更急:

“牛二,你师父在沧州跟‘神枪李’学扎枪时,可是趴在地上给八极门的吴老夫子递刀的。”

话里藏着钩子,直挑对方师门旧账——神枪李书文乃八极门宗师,当年在沧州教枪,凡入门者需先拜八极拳祖师牌位,牛二的师父虽习长兵,却也算八极门墙外人。

牛二面皮一紧,龙鞭在地上抽出火星,却被老祖破锣嗓子截住:

“翻旧账?当年你在津门塌了望海楼,老子可是备了三坛花雕给你庆功。”

胖老头抬眼,肥硕眼缝里漏出的精光比檐角冰棱还冷,扫过白景隆袖口沾的黄土。

“听说那松老二栽在你手里了?”

厢房墙上,虎皮标本缺了只眼珠,虎爪下踩着半块碎玉——

正是混混立威的“踩玉规”,专压生客。

白景隆迟疑了一下,牛二的龙鞭已横在胸前,鞭梢几乎戳到他鼻尖:

“老祖问话,哪有你迟疑的份?”

白景隆指尖掐进掌心,忽闻季宗布刀环轻响:

“牛二,可听说过八极拳的‘贴身靠’?”

这话如重锤敲在牛二脊梁骨上。

三年前沧州庙会,他曾见八极门弟子演示“铁山靠”,整个人如铁桩撞碑,碑身当场迸裂却不倒,那股子崩撼之劲,能让三尺外的茶汤泛起涟漪。

此刻季宗布提起八极绝技,明里是说招式,暗里却点他龙鞭虽狠,终究不及八极拳“劲力透骨”。

老祖突然爆发出一阵咳嗽,肥肚子抖得像堆烂棉花:

“够了!季先生,你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别让小辈看笑话。”

他冲白景隆勾了勾手指,玛瑙烟斗在指间转出个花。

“小子,敢试试我这面墙么?当年季老鬼塌望海楼,你若能塌了这面墙,估衣街的规矩,给百草厅让三分。”

牛二急得龙鞭在地上抽出焦痕:

“老祖,这墙是三合土混糯米浆砌的,当年修墙时……”

“闭嘴!”

老祖蟒纹袖口甩过躺椅扶手,胖脸沉下来,“老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白景隆退后三步,鞋底在青砖上碾出三道深痕。

丹田热流随呼吸翻涌,季宗布深夜所授“铁山靠”要诀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八极拳讲究“六大开”,靠劲属“崩”字诀,需腰马合一,借地脉之力,如老树盘根扎进地底,再以肩为刃,将全身劲力灌进墙缝。

他深吸一口气,胯部先沉半寸,腰脊如弓绷紧,右肩骤然前撞,整个人如铁炮迸发。

“轰——”

闷响如春雷滚过地底,墙面剧烈震颤,灰皮扑簌簌往下掉,檐角冰棱竟被震得迸裂,碎成齑粉。

虎皮标本“咣当”摔在地上,露出背后暗格:成捆银元码得齐整,最上层压着张泛黄地契,“百草厅后巷”四字在雪光下泛着冷光。

两个捶腿姑娘尖叫着躲到老祖身后,黄花梨躺椅滑出三尺,胖老头手中的玛瑙烟斗“当啷”落地,烟嘴儿裂成三瓣。

牛二的龙鞭“当啷”坠地,盯着墙上蛛网般的裂纹——裂纹从地基处蔓延而上,却在砖缝处突然收势,墙基虽未动,却如被抽去筋骨的老墙,不出两日必现歪斜。

他忽然想起八极门“留力不留脸”的古训:真正的靠劲,不是将墙撞塌,而是让砖与砖之间的糯米浆尽数震松,表面留体面,内里抽筋骨。

老祖盯着暗格里的地契,肥脸白得像墙灰。忽然堆起笑,比哭还难看:

“好小子!比季老鬼当年还狠三分,真是英雄出少年!”

他弯腰捡烟斗,碎瓷片划破手指,血珠滴在青砖上,却不在意,

“牛二,把东厢房的地契给白少爷——今后百草厅的车过估衣街,老子派八抬大轿护着!”

牛二咬着牙捡起龙鞭,发现鞭把上“顺我者昌”的“昌”字,不知何时缺了半拉,成了“顺我者”。

偷瞄白景隆,见对方正盯着暗格冷笑——传闻这小子在安国收黄连时,能一眼辨出造假的人参,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此刻少年袖口的黄土尚未拍净,却已让估衣街的“规矩”裂了道口子。

细雪仍在飘,季宗布转身时,九环刀轻响如旧友寒暄。

白景隆望着师傅背影,忽然想起初入百草厅那晚,季宗布在月光下演练八极拳,步法如猛虎扑食,崩捶如雷霆贯耳。

那时他不懂,为何师傅总说“八极拳打天下,靠的不是刚猛,是分寸”,直到今日见了老祖的暗格、牛二的断字鞭,才忽然明白,这估衣街的水,比药铺的黄连汤更深。

厢房里,老祖捧着新换的烟斗,望着墙上裂纹叹气。牛二侍立一旁,龙鞭垂在身侧,忽然听见老头喃喃自语:

“当年吴钟创八极拳,讲究‘贴身靠打,劲力透骨’,季老鬼教出来的徒弟,倒是得了这‘透骨’的真传。”

他抬头望向天井,细雪落在蟒纹袖口,化作点点水痕,

“去查查这小子的底细,能在安国吃透参行规矩的,可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