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阳谋

浅滩上的海水退去又涌来，将血迹冲刷成淡红色的泡沫。

十二艘铁民长船歪斜地搁浅在沙滩上，船底不时传来贝壳摩擦的细碎声响。

潮水退去后露出的沙地上，散落着折断的箭矢、凹陷的盾牌和几把被遗弃的弯刀。

梅姬领主站在高处俯瞰整个战场，海风吹动她灰白的发丝。

老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处细节：

东侧礁石区躺着17具铁民尸体，都是咽喉中箭那是卡尔最初的战果。

浅滩中央的战斗最为激烈，沙地上布满杂乱的脚印和拖曳的痕迹，一柄战斧斜插在沙中。

那是黛西在追击时脱手的武器。

西侧潮线附近，碎骨达格摩的战斧深深劈进沙里，斧柄上缠着的剥皮人皮绳还在滴着水。

几个熊岛战士正在清点战利品。

老铁匠带着学徒们挨个检查铁民的武器：

“这把剑用的是上好的铁群岛钢...“

“小心！这把斧头淬过毒...“

碎骨达格摩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铁民们一个接一个丢下武器，被熊岛战士们用麻绳捆成一串。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卡尔“，很快整个海滩都回荡着战士们粗犷的欢呼。

沙滩上，女战士们两人一组捆缚俘虏。

这些往日凶悍的铁民此刻垂头丧气，有几个年轻的看着海面啜泣，他们的退路已被涨潮切断。

黛西亲自监督着将碎骨达格摩锁进铁笼，这个两米多高的巨汉现在蜷缩得像只虾米，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

“卡尔！卡尔！卡尔！“

卡尔站在一块礁石上，高举染血的短剑，任由海风吹乱他的黑发。

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米拉从尸堆中走来，脸上的血污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她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被战士们抛向空中的儿子，眼神复杂，骄傲、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了然。

黛西挤过人群，青铜战斧上的血都未擦净。

她凑到卡尔耳边，红发扫过他的脸颊：“今晚可以来我房间...“她故意顿了顿，“当然，前提是你能找到。“

战士们哄笑起来，有人吹起口哨。

卡尔正要回应，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拽了下来，米拉正抓着他的肩膀上下检查，手指拂过每一寸可能受伤的地方。

“我没事，“卡尔转了个圈，“连皮都没破。“

米拉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儿子的衣服又短了一截，裤腿吊在脚踝上方，袖口露出半截手腕。

虽然不明白为何突然长高，但对北境母亲来说，孩子能健康成长比什么都重要。

梅姬·莫尔蒙站在悬崖边缘，海风将她雪白的发丝吹得凌乱。

她粗糙的手指紧握权杖，眯起眼睛注视着下方海滩上的战斗。

卡尔那个小家伙，简直像头初露獠牙的幼熊。

梅姬的权杖重重砸在岩石上。

她太了解碎骨的实力，过去几年，这个铁民头目三次袭击熊岛，每次都带着血腥的“战利品“扬长而去。而今天，他竟被一个七岁孩童生擒！

“莫尔蒙家的诅咒啊...“老领主望着自己布满老人斑的手背。

长子乔拉因贩卖奴隶被流放，大哥杰奥远赴长城。

现在家族最后的男丁，竟是这个刚会走路就敢调戏黛西的小混蛋。

悬崖下的欢呼声随风飘来。

她突然对身后的预备队下令，“把那个小勇士带来见我。“

当卡尔被领到面前时，梅姬用权杖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湛蓝如冬夜晴空，却沉淀着不属于孩童的锐利。

“听着，小子。“

梅姬的嗓音像砂纸摩擦，“从今天起，你每天下午都要来主堡训练场。“

她突然扯开卡尔的衣领，露出熊头印记，“这个标记，意味着你有资格竞争下一任熊岛领主。“

卡尔恭敬地向梅姬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梅姬大人，感谢您的赏识。

不过我认为黛西更适合领导熊岛。“

这番话表面得体，实则暗藏小心思，卡尔一想到要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训练就头疼。

更何况熊岛这地方实在无聊透顶，除了石头就是苔藓，连朵像样的野花都难找。

要是被困在这里，他非得闷死不可。

梅姬的权杖重重敲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滑头，“老人精明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这领主之位本该是你母亲的。

梅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

卡尔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梅姬大人，有吃的吗？我饿得能吞下一整头海象。“

她朝身后的侍从挥了挥手：“去准备食物。“

语气里带着几分被拒绝后的沉闷。

趁着等待食物的间隙，卡尔调出系统界面：

【跑步技能（升级中98%）】

快了，就差一点。

侍从们很快端来了食物，烤得金黄的海鱼、掺着坚果的黑面包，还有一大罐冒着热气的海鲜浓汤。

卡尔抓起一条鱼就往嘴里塞，鱼刺被他灵巧地剔出，连咀嚼的速度都比旁人快上三分。

米拉坐在他身旁，欲言又止。

她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那份面包推了过去。

木门被推开，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卷入大厅。

五名熊岛战士鱼贯而入，他们的皮甲上还带着战斗的痕迹，额头的伤口刚刚结痂。

为首的壮汉右臂缠着渗血的绷带，正是卡尔在混战中救下的那名盾卫。

“梅姬大人。“

战士们单膝跪地行礼，而后转向卡尔，“感谢卡尔大人的救命之恩。“

听到“大人“这个称呼，卡尔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他学着梅姬的样子挺直腰板，却因为身高问题只能在椅子上跪坐着才能与战士们平视：“不必客气，为了熊岛，为了莫尔蒙。“

战士们相视一笑，齐声应和：“为了熊岛！为了莫尔蒙！“他们的吼声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受伤的盾卫突然拔出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卡尔脚前：“我，托伦·石鸦，以先祖之名起誓“

“停！“米拉猛地站起来，打翻了蜜酒杯子，“熊岛早就不兴血誓那套了！“

梅姬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说完。“

托伦的独眼在火光中灼灼发亮：“我的命是您抢回来的。

从今往后，只要您需要，我的剑就是您的剑。“

其他战士纷纷效仿，四把染血的匕首插在餐桌前，构成一个狰狞的盾形图案。

卡尔望着这些彪形大汉，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游戏，这些战士真的愿意为他而死。

黛西不知何时站在了阴影处，青铜战斧反射着跳动的火光。

她看着被战士们环绕的卡尔，眼神复杂得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小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