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5章 涤渊
“你们,是谁?”
易川见几人如此,心中虽是疑惑却不敢放松警惕,刀剑虚影仍在周身铮铮作响。
“放眼天枢,能让你们文人随意生杀予夺,且不能还手的,还能是谁?”
一旁,肩抗青色石碑的大汉沉沉开口。
随即,三人周身,褴褛的黑色衣袍鼓动,各自凝出几道青色才气。
易川闻言见状,心底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
涤渊!
涤渊组织让人恨不起来,因为加入涤渊的人,一辈子都会与魔族厮杀,至死方休。
但是,涤渊组织更不会让人喜欢,因为涤渊里的人,
全部都是逆种!
涤渊者,既是涤荡魔渊,亦是洗涤自己的深渊。
涤渊如今首领左九辩,曾是纵横家青云境大儒。
在其欲要问鼎半圣之时,青云界域始终难以自演大道,次次只差临门一脚。
圣道模糊之下心魔顿起,为成其心中圣道,竟数次游说刑,靖两国,最终引动两国开战。
此战浮尸百万,血阳当空三日不退,亦是天枢大陆近百年来,唯一一次人族内战。
可这刑,靖两国旷日持久的战役,在史书上,却被称为:
兵家末法之战。
天枢六国,分别是北梁,南绍,西楚,东云,和位在南绍左右的刑,靖两国,而生活在南绍王朝中的,大都是修习兵家圣道的文人,因为能以南部万魔窟内百万魔族,试炼心中兵家圣道。
时下,魔族攻势未起,极北有百家圣道所炼巍巍长城阻杀魔原,南部亦有法家圣道刑炼独镇万魔窟,六国祥和,故此兵家不起,圣道渐颓,天下文人已有自断兵家文台,另立他家圣道的现象出现。
刑,靖两国开战之时,天枢大陆内,所有修习兵家圣道的文人几乎全部踊跃上阵,择国而战。
两国死伤堪堪可数,未动根基,战至最后,竟然只剩修习兵家圣道的文人在互相屠戮。
后来兵家半圣谢沧浪,以微言大义‘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扰乱战场所有兵家文人心胆,这才停下了这场骇人听闻的战争。
战后,半圣谢沧浪打碎左九辩青云界域,使其终生不入青云之境以作惩戒。
左九辩亦是心中有愧,文胆开裂。
自知无法回头之下,左九辩请得医家青云大儒,刻《九歌》十一篇于脊椎,将涤渊所在迁至南绍王朝,死守万魔窟,终生不出。
涤渊背靠圣道刑炼,其内人员各自搭帐,没有雕镂画栋,没有庭院楼台,莽莽魔窟前,只有初代涤渊首领写的一副挽联,插在两根魔族半圣枯骨之上迎风招展:
左书罪该万死,右写死不足惜。
中间刻有四字:有死无回。
易川闻听竟是涤渊的人,周身才气登时消散。
因为涤渊古训:涤渊之人,既为逆种,平时行走需避开天枢文人,如有相遇,任凭生杀!
才气回撤,诗词复显,缓缓飘落在地之时,却引起了肩扛石碑的大汉的注意。
大汉俯身仔细端瞧着地上的字迹,惊疑不定之下又扭头看了一眼肩上的石碑,双目缓缓圆睁,随即目光灼灼地盯向易川:
“你,为何能引动此诗?”
易川目光瞥向大汉淡淡开口:
“我写的。”
大汉双眸登时炸起精光,放下肩上石碑,地面随之轻轻一颤,再度开口:
“竟然如此巧合?”
易川轻笑,反问出声:
“你们是从隐州过来的吧?”
大汉急忙回应:
“西楚大军与北梁大军于隐州彻底开战,左首恐长城不稳,我等受其托付,前往长城,路过隐州,见此七杀碑,我平日素无武器,此碑合手,正堪一用!”
随即深吸一口气,深深作揖纳头:
“既然如此机缘巧合,恳请拜师,习得此诗!”
易川知道,天枢大陆文人,除非三族血亲,其余人想要动用他人诗词,须行拜师之礼方可。
而此人日后,便不可以此诗出手攻来,不然触怒天行诗道,天地浩然之力会瞬间将文胆碾为齑粉。
易川思虑片刻,缓缓点头。
能够加入涤渊的逆种文人,皆是终生与魔族不死不休,甚至大都遵循古制,路遇文人,任凭生杀,自不会是厉无双那种货色。
恐怕自己若不是诗成炼胆,也已经立地逆种了。
见易川点头,大汉俯身便拜:
“涤渊身无杂物,这拜师之仪,便以此为礼吧。”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根粗硬黝黑寒光微闪的骨刺。
“魔兵骨刺惨白细小,这恐怕是魔士境魔族身上斩下的吧,你们只是书生之境,竟如此了得!”
易川不禁高看三人一眼。
大汉沉沉回道:
“我们十人出发,如今只剩三人,魔士还是相当棘手。”
易川闻言不再出声,看着大汉轻声一叹:
“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咧嘴一笑:
“涤渊出行,有死无归。师父不必知晓我的名字,我们始终是要死在路上的。”
易川闻言一怔,心底五味杂陈。
此时,左边断臂接剑的人再度开口:
“该走了。”
中间为首者目光却是撇向易川来时路上,枯藤中露出的沾染斑斑血迹的月色长袍上,沉声开口:
“日后若无立足之地,可前往万魔窟。”
盼我点好吧哥哥……
“谢谢,不用了。”
对于涤渊之人,易川心中颇有好感。
毕竟,如果不是自己诗出炼胆,恐怕涤渊真是自己的好去处。
但是,一个学海内浑身魔气的人,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才会去加入一个终身与魔族不死不休的组织。
易川吞咽了一下喉咙,对这群素不相识的人起手作揖:
“愿诸位长命。”
这便是天枢大陆读书人,对涤渊之人最好的祝福。
拜别涤渊几人,看着他们继续远去的背影,易川起身上马,向着王都方向行去。
一路上,易川心中暗自思忖出声:
“老王,你说,黎苍会不会认为是我杀了他儿子。”
老王沉思良久,缓缓开口:
“文人相诛,立地逆种。”
易川闻言脸上不自觉轻笑一声:
“老王啊,你也变坏了,开始教我说谎了。”
老王却是长叹一声: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