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们这是拜师收徒还是拜堂成亲
秋怜月怎么觉得？
她觉得自己此刻应当静下心来，沉思片刻。
少年这番看似在调笑自己的话，竟忽地引起了她的道心共鸣，极高的修行天赋让她隐约意识到，对方的话语里一定藏着什么能够助她突破的东西。
可是，是什么呢？
她仔细琢磨了一遍对方的话，试图从中寻找到关键点。
“与天齐的道心和.....”
——眼界。
秋怜月忽地悟了。
她与昭宁郡主看不懂柳迟青，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如果不站在同一高度，双方的思维差距会让互相之间进行交谈出现“鸡同鸭讲”的情况。
他说之乎者也，你听成了只顾折叶。
站的地方高度不一，目力所及之处也不同，于是，便酿就了眼界的差异。
就比如柳迟青的行为。
之前她与昭宁郡主对他的行为难以理解，不清楚为什么这也算好事那也算好事。
现在秋怜月明白了。
那就是眼界不在同一层面上的原因！
她原本的眼界太低了，低到根本看不到他的起点！
实际上，柳迟青的起点就是“做好事”，也只是“做好事”。
他一心只想做好事，他的眼里只有善意，他只种下了一颗名为“善”的因，他只想得到名为“善”的果。
而既然种子是“善”，无论花开成什么样，它都将结出他所期待所需要的“善果”。
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情，是过程怎样都无法改变的「定然」。
所以，他对过程不在意。
所以，他所见所行皆为好事。
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地做到「殊途同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秋怜月忽然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似寒冬消退春桃绽放，看得边上二人都因这份突如其来的美而愣神许久。
可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周遭的变化了。
“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她轻声呢喃着，“万千道法之所以殊途同归，是因为它们本就起源于‘道’，继而演化成‘法’。”
“无论‘法门’在经过人手之后，如何变化，如何演变，始终都是基于‘大道’之上来变，而掌握它的人们的目的，也是为了「成道」。”
“可既然身在大道之上，又为何要寻道？又为何苦寻不得？”
“——因为我修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道，而是「道法」，是过程，是树上开的花！”
“种子一开始就种错了，得到的结果又岂能遂心本愿？”
这一刻，秋怜月的眼界已然重新阔开。
她修行的本愿是想修什么？
是道。
何为道？
秋怜月摩挲着茶杯。
“茶有茶道，端茶有道，品茶有道......”
她忽地将茶碗一斜，松开手，任由茶碗带着茶水坠地。
“倾茶，也算倒。”
她似是在说俏皮话，可面上神色却并不轻挑，反而令人感觉颇为肃穆神圣。
下一刻，她双手掐了个法诀，低声念着道门总纲。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道法自然。”
......
咔嚓——
昭宁郡主看着自家师叔忽然开始神神叨叨自言自语，又莫名其妙摔了个碗的一系列古怪动作，不禁挠了挠头。
“怎么个事儿？”她茫然地看向当事人之一，“你对我师叔做什么法了？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知道。”柳迟青也很懵逼。
他原本的预想是，先给自己造个逼格再说。
眼前这个NPC看起来就很高级，想为她解惑，自己至少得跟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吧？
就像那些臭写小说的一样。
百订扑街还能给大神作者讲课不成？
所以他才假模假样用反话暗示自己可能身份不凡，以此换取对话机会。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给高点怎么了嘛。
按照他的想法，若是对方信了，那接下来他就会少说话装高手，让她这位“大道姑”自己为自己辩经。
可现在，他这高手还没装上，对方好像就.....
死机了？
“呼——”
秋怜月的异常并没有持续太久，只片刻，待她眉心闪过一缕清光后，她便睁开了眼。
“师叔师叔，你怎么了？”昭宁郡主关心地问，“是不是他偷偷给你下什么蛊了，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奇怪.....”
“缨儿，你多虑了。”秋怜月面不带笑，可在场二人无论是谁，都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抹如沐春风般的温润平和，“我只是有所明悟，道心初具雏形罢了。”
“哈？！”
昭宁郡主傻眼了。
「道心」一词，在平常状态下，形容的多半是一个人的心境。
道心破碎，指的也是心境失衡。
但那只是对于平常人来说。
作为道门中人，「道心」从来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形容词，而是能真正具象化，出现于世人眼前的存在。
而当这种现象出现时，人们便会为它换个名字。
——「道果」。
“我滴个娘亲诶。”昭宁郡主傻愣愣地失声喊道，“师叔！你要飞升成仙了？！”
“还早的很呢。”
秋怜月柔声回应，旋即转头望向柳迟青。
起身，弯腰，拱手。
“多谢公子助我修行。”
柳迟青连连摆手：“我可什么都没干。”
秋怜月轻轻一笑，却也不去解释，只转口道。
“公子之前持我灵虚山拜帖，可是想拜入我宗门下修行？”
听到这话，柳迟青立马点头。
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很重要吗？
我马上就能拜入宗门学功法了诶！
当目的达成，过程如何便不再重要，也完全不需要继续深究。
skip玩家向来如此。
“是是是，我从小就是听着贵宗门故事长大的，拜入灵虚山一直是我儿时的梦想啊！”他如此说道。
“......”
秋怜月静静看着他，那双经过初成道心淬炼的明眸，此刻更加澄澈透亮，似是能洞悉人心。
‘自己需要经人提点才能悟出的「道法」，他却在无意识无察觉的情况下自然贴合么。’
‘他.....莫非真是哪位道门大能转世？’
思虑至此为止，秋怜月缓缓开口道。
“既然如此......”
昭宁郡主听着自家师叔大抵是要答应的话，原本对方才现象的懵逼瞬间抛向九霄云外。
‘作为师姐，也是有义务教导后辈的吧！我长这么大一直都在被人教育，还没当过师傅嘞.....’
她已然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照顾下这位新来的“小师弟”。
然而下一秒，秋怜月的话却令她大惊失色。
“既然如此，我便向掌门写一封信，报告我要破例一回，代师收徒。”
“哈？！”昭宁郡主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傻眼道，“师叔，你搞错了吧？”
“咱们刚刚研究的，不是‘若他过关就收他为徒’吗？怎么变成代师收徒了？！”
“因为他方才已然成了我的师长。”秋怜月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引我入道，眼界远胜于我，我自当以后辈居之。”
“后辈又怎能教前辈修行？”
“他教你，他教你什么了？！”昭宁郡主彻底抓狂，“他总共就说了那几句话，有什么特别的吗？怎么引你入道了？那些话我也会说啊，‘我听不懂你的话巴拉巴拉’......哎哟。”
秋怜月收回手，淡声道：“特别的点，等你长大了，道行高了，自然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哄小孩的话术......昭宁郡主泪眼汪汪，却也没发大小姐脾气，只瘪起嘴来，自顾自碎碎念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我最小......”
秋怜月没再去管昭宁郡主，只转头柔柔看着柳迟青。
“我欲代师收徒，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柳迟青眨巴眨巴眼，看着这位与方才那位清冷仙子换了个人，换成了......虽气质柔和了却也更仙更无法接近了的仙子，想了想，说。
“我肯定没意见，就是不知，您师尊和贵宗掌门会不会有意见。”
“我师尊已经失踪多年，她是否在世都还不好说，给不了意见。至于掌门......”秋怜月道，“需要等他回信才知道态度。”
“回信？那要多久？”
“大概两三天？”
“那么久？”
“这也久么？灵虚山离离州城的距离可不短啊。”
在平常，这可能确实不久，但对现在在赶时间的柳迟青来说，那几乎相当于半辈子！
要知道，他来打游戏的目的，就只是单纯的为了提升实力，然后赚钱，把那被自己氪光了的盒子重新用灵晶填回去的！
等两三天？本来一顿就吃不了太饱的他怕是要直接饿死咯！
想到这儿，柳迟青便连连摆头，拱手道：“要不还是仙子......道长你收我为徒就好，用不着那么麻烦。”
秋怜月也急忙拱手：“那怎么行，达者为先，你既能开阔我的视野，让我明悟，我又何德何能能为你师！”
“这个真可以！”
“这个真不行！！”
“......”
昭宁郡主看着这两人让来让去，互相之间拱完手了又弯腰鞠躬，忽然莫名想说一句。
“你们俩这是拜师收徒，还是拜堂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