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名不同命

教室窗外的梧桐叶已经开始泛起星星点点的黄。当《歌唱祖国》的旋律突然在走廊炸响时，我正在整理错题本的手一抖，笔在草稿纸上洇开一朵墨花。

韩云云拿着泛旧的曲谱撞开后门，震得那不算长的秀发在风中带着凌乱。作为文娱委员的她素来把合唱队指挥得像仪仗队，此刻却任由绶带斜斜挂在臂弯。“所有人留下排练。“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目光虚落在黑板报的国庆专题插画上，“班主任说...得了奖就带我们唱k。“暮色渐浓时，我们还在跟《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较劲。韩云云举着指挥棒的手突然僵在半空，玻璃窗上晃过隔壁班男生的影子。我看见她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指尖在颤抖，乐谱边角被攥出细密的褶皱——书包上本该别着情侣钥匙扣，现在只剩两道浅浅的凹痕。

“重来！“班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门，镜片反射着走廊的白炽灯光，“韩云云，你先回到座位。“陈琪现在去领唱，她猛然惊醒似的踉跄半步，白炽灯恰在此刻穿透将她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水珠映成琥珀色。当《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旋律再度响起时，我听见她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在最高音处裂出一丝清亮的颤音。

晚自习后的楼梯口，我和勾占单、廖贤艳踩着影子往宿舍走。勾占单忽然压低声音：“陈航在七班后门和那个女生分着烤肠吃呢，被韩云云撞见了。“那时他还甩着钥匙串上的变形金刚挂件，那是初中时韩云云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俩初中就在一起了？“廖贤艳一脸八卦的发问，

“陈航给韩云云折过九百九十九颗星星，那时候我们都羡慕一脸。”勾占单说到。

不过“陈航那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

勾占单突然拽住我的书包带，“还有，就是那女生有着和你一样的名字。”

推开宿舍门的刹那，我嗅到空气里凝结的柠檬酸涩。韩云云支着腿坐在对床，墨色齐肩发垂落在两侧上，像是融化的夜空。她机械地划着手机屏幕，指尖在玻璃上擦出细响。

“他还给那个林檬带了早餐。“韩云云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们这才注意到她膝头堆着皱成团的纸巾，眼尾洇着未干的水痕。“现在听到你的名字，就像有玻璃碴在心脏上滚。“

第二天下午的乒乓球场已开始有凉意。那个娇小的身影在球桌间灵巧跃动，白色运动服风吹得鼓起，她转身擦汗时，我终于看清那张与我共享姓名的脸——短发像刚剥壳的栗子般泛着柔褐，杏眼弯起时会在左颊挤出小涡。球拍起落间，她颈后的碎发随动作轻颤，宛如某种警觉的小动物。

“是不是很像清晨的柠檬挞？“勾占单不知何时凑过来，我们靠在锈迹斑斑的护栏上，我调侃，“真是同名不同命，为啥人家就生得那么好看，而我奇丑无比。““但云云...“她没说完，我们都望向场边梧桐树下的身影。韩云云正抱着书本走过，那个能把校服穿成制服的少女，此时校服被风吹起来，展现出修长纤细的身材，经过球桌时，打球的男生们不约而同放轻了击球力度，仿佛怕惊走停驻在花瓣上的凤尾蝶。

夕阳把三个影子拉长在跑道上。穿运动服的柠檬挞，裹着秋意的珍珠，还有夹在中间不知所措的我。体育课结束时，韩云云把冰凉的可乐贴在我脸上：“你知道吗？最酸的不是重名。“她指尖蜷进掌心，“是连嫉妒都找不到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