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摊牌
“啧啧啧，小子。”
卡普弯下腰，那张胡子拉碴、写满豪爽的大脸凑到路明非面前，铜铃般的眼睛里闪烁着饶有兴趣的光芒，仔细打量着路明非那双尚未完全褪去所有金色、依旧残留着惊人余烬的瞳孔。
“你还藏得挺深嘛！老夫陪你训练的时候你可没用出这些的招式啊，一刀就把那蜘蛛小子的龟壳差点砍开了！有点老夫年轻时的风范！哇哈哈哈！”卡普笑得极其畅快，震得路明非耳膜嗡嗡作响。
随即，卡普话锋一转，伸出粗壮的食指，毫不客气地戳了戳路明非的脑门，力道不小：“就是这脑子，啧啧，不太灵光！硬碰硬？莽夫！打架也是要动脑子的！下次再这么傻乎乎地跟人硬刚，小心被人拆了骨头炖汤喝！”
路明非被戳得脑袋后仰，一阵眩晕，根本无力反驳，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忍受着卡普那毫无边界感的“教导”。他体内暴血的力量被彻底压制，只剩下纯粹的虚弱和疼痛。
卡普似乎很满意路明非现在这副蔫头耷脑、无力反抗的模样。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得有些过分的白牙，然后大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揪住了路明非后颈的衣领！
动作熟练得如同在自家菜园子里拔萝卜。
路明非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后颈传来，双脚瞬间离地！他像个被捏住后颈皮拎起来的猫崽，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卡普拎在了半空中，四肢悬垂，狼狈不堪。
制服后领被大力拉扯，紧紧勒着他的脖子，带来一阵窒息的难受感。
透支的身体因为这粗暴的对待而发出无声的哀鸣。
“走了走了！”卡普拎着路明非，如同拎着一件刚缴获的、不太值钱但有点意思的战利品，转身就迈开他那双穿着人字拖的大脚丫子，旁若无人地朝着训练场外走去。
他那魁梧的背影和手中拎着的、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路明非，在满目疮痍的训练场上，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又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噗……”不知哪个角落，有士兵实在没忍住，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如同漏气般的嗤笑，随即又惊恐地死死捂住嘴。
鬼蜘蛛中将站在原地，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握着刀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卡普拎着路明非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卡普那看似粗豪实则霸道无比的姿态，如同一个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最终，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沉到极致的冷哼，猛地一甩披风，带着一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阴冷怒气，转身大步离开，每一步都踏得脚下碎石飞溅。
........
卡普在前面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而路明非则是跟着卡普身后，四处观察着马林梵多本部宏伟而森严的建筑群。
卡普双手枕在脑后，白色的披风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完全没有“海军英雄”的架子。
他迈着大大咧咧的步子，花白的胡子随着步伐一翘一翘的，嘴里还叼着片没吃完的仙贝，含糊不清地对身边的少年说：“喂，小子，别这么紧张嘛！马林梵多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顶多……嗯，某些时候气氛有点严肃而已。”
阳光炽烈，将海军本部白色的巨型建筑群照射得熠熠生辉，正义的旗帜在高处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宽阔的主干道由巨大的白色石板铺就，光洁得能映出人影。
沿途不断有巡逻的士兵小队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过，甲胄摩擦，发出铿锵的金属声响；抱着厚厚文件的文职人员行色匆匆；校级军官们三三两两走过，低声交谈着军务。整个本部如同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而卡普和他身后的路明非随意走在街上，就像是这台精密机器上两个极其不和谐、极其扎眼的存在。
路明非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自己身上——惊愕的、好奇的、嘲弄的、敬畏的……
那些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照在他身上，比广场上鬼蜘蛛的羞辱更让他感到难堪和无所适从。
“喂！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夫带新人认门啊？！”卡普洪钟般的声音炸响，对着几个驻足侧目的校官吼道，吓得那几人一个激灵，连忙立正敬礼，然后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哇哈哈哈！一群没见识的！”卡普得意地大笑，对着路明非还故意挥了挥手，让路明非体验了一把显眼包的滋味，忍不住想蒙住脸跑掉。
“喏，那边。”卡普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远处一座如同白色巨兽匍匐、有着巨大拱顶的宏伟建筑，门楣上巨大的“MARINE”字母在阳光下闪耀，“本部大楼！战国那老小子还有一堆参谋、文书整天窝在里面，算计这个算计那个，闷都能闷出鸟来！没劲！”他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看见那个尖顶没？”他又指向另一侧一座高耸入云、造型锐利如剑的塔楼，“通讯塔！整天滴滴答答吵死人！比老夫的呼噜还响！”
“那边！新兵训练场！”卡普大步流星，经过一片传来震天呼喝声和武器碰撞声的巨大场地，里面无数新兵正在教官的呵斥下挥汗如雨，“鬼蜘蛛那小子就爱窝在这里耍威风！下次绕着点走，省得他又找你晦气！”
“还有那个！”卡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指向远处一片被高大围墙围起来的区域，隐约可见里面造型奇特、冒着蒸汽的巨大机械臂，“科学部队贝加庞克的地盘！那老小子整天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上次弄个会爆炸的机器人，差点把老夫的胡子给燎了！危险得很！离远点！”
他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指，一路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做着极其“卡普式”的注解。那些庄严肃穆、代表海军最高权力和力量象征的建筑，在他口中仿佛都变成了一个个充满槽点、甚至有点滑稽的存在。
一路上路明非看得头晕眼花，海军本部马林梵多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来不及去仔细辨认那些建筑。
卡普那粗豪的声音和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如同双重折磨，让他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现在的他只能被动地听着，像一片在狂风巨浪中颠簸的枯叶。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
这里位于本部要塞建筑群的边缘，地势略高，视野开阔。
前方不远处，就是那象征着海军绝对力量与秩序的巨型正义之门，巍峨耸立，如同天神铸造的壁垒，门后便是浩瀚无垠的大海。
而在他们身侧稍远处，一座高耸的处刑台静静矗立，粗粝的木质结构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带着肃杀之气的阴影。
这里是马林梵多的心脏，也是无数海贼命运的终点。
两人穿过刻着巨大正义浮雕的拱门，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路明非跟着卡普两个身位之后，初到马林梵多的那点紧张却莫名地消散了些。
他看着卡普宽阔的背影，觉得这位传说中的海军英雄，有点像把自己当成自家孙子一样……像个喜欢带着孙子辈胡闹的老爷爷。
这时卡普变戏法似的从他那宽大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巨大的油纸袋，里面装满了金黄色的、散发着诱人咸香和米香的仙贝。他毫不在意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路明非旁边的地上，巨大的身躯砸得地面似乎都颤了一下。他拿起一块巴掌大的仙贝，塞进嘴里，“咔嚓”一声，咬得粉碎，碎屑沾满了他的胡茬。
“喏，小子，吃点？”卡普把油纸袋往路明非这边随意地推了推，另一只手又拿起一块仙贝塞进嘴里，嚼得嘎嘣作响，“吃饱了才有力气挨揍，哇哈哈哈！”
路明非看着那袋油乎乎的仙贝，又看了看卡普沾满碎屑的胡子，这就是动漫里卡普最爱的小吃。
“谢谢卡普中将……我不就不客气！”
路明非伸手拿起一块仙贝，“咔擦！”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别说，味道还真不错，咸香口的。还没吃完呢，又接着拿了一块。
“哇哈哈哈！你小子不错，懂欣赏。”卡普一边嚼，一边看向身旁的路明非。
目光扫过路明非那双坚定、炯炯有神，深处依旧偶尔闪过一丝非人金芒的眼睛，以及他之前那蕴含着爆发过恐怖力量的躯体。
“喂，小子。”卡普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一些，少了几分之前的狂放，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嘴里咀嚼仙贝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你身体里藏着的那个‘大家伙’……挺凶啊？”
“我还以为您不会问我呢？卡普中将。”路明非苦笑着抬头，正对上卡普那双看似浑浊、实则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他灵魂深处最深的秘密！
路明非也清楚在和卡普修炼了这么久，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光是路明非的黄金瞳，就已经很明显了。
是的，在卡普对路明非进行考核的时候，在陪同路明非修炼时候，卡普不止一次察觉到了路明非的潜藏力量，那双黄金瞳，起初认为是恶魔果实的力量。可在和路明非的接触下发现并不是恶魔果实，是独属于路明非自己的力量。
卡普看着路明非一脸坦然的神情，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丝玩味，一丝了然，还有一丝路明非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这有什么嘛，别紧张！”卡普用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这次力道明显轻了许多，但依旧拍得路明非龇牙咧嘴）。
“老夫什么怪物没见过？罗杰船上那个红头发的见习小鬼，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发起疯来也挺吓人！白胡子那老家伙的船上，奇形怪状的东西更多！”他灌了口不知何时又摸出来的酒，满足地哈了口气。
“力量嘛，不分好坏，关键看谁用，怎么用。”卡普咂咂嘴，随手将最后一点仙贝碎屑倒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残渣。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将靠在石基上的路明非完全笼罩。
“但是你的这份力量很危险，充满了暴掠、杀戮，如果有一天你的控制不住这份力量，你会不会迷失在力量的尽头呢？！只有霸气，才是凌驾于一切力量之上！当你的霸气修炼到极致，你就能轻松的掌握自身的力量，就如同现在。”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炒豆般的爆响，然后俯视着路明非，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笑容依旧豪爽，但眼神却深邃如渊。
“记住，小子。”卡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路明非的耳中，也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马林梵多很大，海军这身皮，能遮住很多东西，也能压垮很多东西。正义……呵，它有很多副面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巍峨的正义之门，又掠过旁边沉默的处刑台，最后落回路明非那双透露出坚定且倔强的眼睛上。
“想在这里活下去，甚至……想在这里找到点什么。”卡普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混不吝的大笑和一句随风飘来的话。“先学会用你的眼睛看清楚，哪些是真正的‘铁板’，哪些只是……纸老虎！哇哈哈哈！仙贝不错，下次还给你带！”
路明非怔怔地靠在冰冷的石基上，望着卡普那披着正义大氅、在炽烈阳光下大步流星远去的魁梧背影，最终消失在巨大的建筑拐角处。周围只剩下海风穿过要塞缝隙的呜咽，远处士兵操练的隐约呼喝，以及海浪永恒拍打正义之门的低沉轰鸣。
突然路明非想起了什么，朝着卡普离去的方向跑去，大喊道：“卡普中将，您忘记带上我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回去啊！”
“卡普中将！！！！！！”
四周回荡着路明非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