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洛云溪
玄幽的衣袂划破虚空的声响尚未散尽，玄天殿内便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时冥背着手在鎏金书架间踱步，指尖划过一卷卷古朴的玉简，激起细碎的灵光。身旁的灰袍执事亦步亦趋，捧着白玉托盘的手微微颤抖——这位新收的真传弟子正将一枚刻着玄龟纹的玉印举到眼前，对着光转动，印身流转的云纹险些扫落旁边的青铜香炉。
“这玩意儿能镇宅吗？”时冥突然扭头，吓得执事一个激灵，托盘里的茶盏叮当相撞。
“回...回墨尘师叔，”执事额头沁出细汗，“此乃初代祖师封印海眼的玄龟印，属宗门重宝...”
“哦，重宝啊。”时冥点点头，随手将玉印放回原处，转而盯上了案头一尊尺许高的琉璃灯。灯盏里漂浮着豆大的火苗，竟在密闭的殿内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就在执事以为这尊能映照人心的“明心灯”也要遭劫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殿门传来：“徒儿，玩够了便随我走。”
时冥回头，只见玄幽负手立于殿门，紫袍上的云纹仿佛还带着禁地里的寒气。他此刻的眼神有些恍惚，望着时冥把玩器物的模样，竟想起千年前那个总爱把他炼丹炉当玩具的兔崽子——同样的漫不经心，同样的让他头疼欲裂。
时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状似无辜地眨眨眼：“师尊回来了？我看这灯挺别致，想研究研究。”
玄幽没接话，只是盯着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枪纹，眸色深沉。片刻后才挥手让看管者退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此地不宜久留，随我来。”
穿过三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青翠竹林环抱着半亩方塘，塘边坐落着一间茅草屋，竹篱上攀爬着不知名的紫色小花。时冥挑了挑眉，这小院倒是比他想象中雅致些，只是那口孤零零的水井让他想起老家奶奶院子里的压水井。
“今后这里便是你的居所。”玄幽在石桌边坐下，竹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缺什么便说，为师让外门弟子送来。”
时冥绕着草屋转了一圈，推开门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个书架，案几上还放着一套未拆封的茶具。他蹲下身敲了敲床板，又拉开书架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本线装书，最上面一本封皮写着《玄冥基础吐纳法》。
“师尊不与我同住？”时冥直起身子，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另一间厢房。
玄幽端起桌上的茶杯，却发现里面没水，又默默放下：“老夫习惯了清静。”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真传弟子的服饰和身份玉牌，还有这枚传讯玉佩，遇事可随时唤我。”
时冥接过锦盒，触手微凉。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墨色长袍，还有一枚刻着流云纹的玉佩，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戒指。他好奇地将戒指套在食指上，心念一动，桌上的石凳瞬间消失——再一想，石凳又出现在脚边，差点砸到他的脚趾。
“这空间戒指......”时冥眼睛发亮，开始反复把玩，一会儿把茶壶收进去，一会儿又放出几块灵石，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夕阳的金辉透过竹隙洒在他脸上，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才让他惊觉天色已晚。他连忙摸出传讯玉佩，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玉面，玄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何事？”
“师尊，弟子饿了......”
玉佩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竹林外往南走，真传弟子食堂。”说完便没了动静。
时冥撇了撇嘴，将长袍塞进空间戒指，推门而出。夕阳下的竹林小径泛着幽绿的光，竹影在地上拉得老长，像无数只扭曲的手。他走了没多会儿，就发现四周的景致越来越眼熟——明明记得是朝南走，怎么又看到了那棵分叉的老竹子？
“靠，又迷路了。”他烦躁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墨尘师兄？”
时冥回头，只见洛云溪提着一盏琉璃灯站在竹影里，鹅黄裙摆被晚风拂起，像一朵含苞的睡莲。他这才想起自己入宗时用的化名，连忙应道：“原来是云溪师妹，你也刚用完晚膳？”
洛云溪走近几步，琉璃灯的光照亮她微红的脸颊：“多谢师兄当日在登天梯上相助，不然我恐怕......”她顿了顿，声音放柔，“听说师兄成了玄幽老祖的亲传弟子，真是可喜可贺。”
时冥摆摆手，想起自己迷路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师妹可知道真传食堂怎么走？我这路痴属性又犯了。”
洛云溪掩唇轻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正好我也要去添些灵米，师兄随我来吧。”她转身在前引路，琉璃灯的光晕在竹林里晃动，惊起几只栖息的萤火虫。
真传食堂位于一片开阔的谷地，青瓦白墙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刚走近，一股混合着灵米清香和草药气息的暖流便扑面而来。时冥深吸一口气，只觉腹中的饥饿感都减轻了几分。
“这里的饭菜用灵泉烹制，还加了低阶灵草，”洛云溪递给他一个刻着符文的托盘，“师兄第一次来，试试这里的灵米炖山药吧，补气血效果很好。”
时冥看着餐台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有清蒸灵鱼、凉拌冰藕，甚至还有一小锅冒着热气的麻辣灵蛙。他咽了口口水，毫不犹豫地打了满满一盘，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灵米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甜味，刚咽下肚，就感觉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
“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赞叹，三两口就扒完了一碗。
洛云溪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师兄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师兄，你灵值够吗？真传食堂虽然便宜，可也要用灵值结算的。”
时冥扒饭的动作猛地一停。灵值？那是什么玩意儿？他赶紧摸出传讯玉佩，给玄幽发了条消息：“师尊，弟子突然想起，您是不是忘了给我什么重要的东西？”
玉佩很快有了回应，玄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功法、丹药、灵石不是都给你了？老夫把压箱底的八百年玄参都给你了，还不够？”
时冥嘴角抽搐，耐着性子打字：“师尊，弟子说的是宗门里用的灵值，吃饭住店都需要的那个。”
那头沉默了更久，久到时冥以为玉佩坏了，才传来玄幽略显尴尬的声音：“哦......那个啊。老夫闭关太久，都忘了还有这东西。你去内务殿报我的名字就行，他们会处理。”说完便彻底没了声息。
时冥盯着玉佩，半晌才吐出两个字：“靠......谱。”
一旁的洛云溪见他脸色变幻，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头假装喝茶，肩膀却微微颤抖。时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眼里满是笑意，像盛着两汪春水。
“噗嗤——”洛云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连忙用袖子掩住嘴，“对不住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时冥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事儿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他无奈地耸耸肩：“算了，谁让我拜了个甩手掌柜师傅呢。这顿饭......”
“我请师兄！”洛云溪连忙站起身，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布袋，“我每月都有灵值俸禄，师兄初来乍到，先用我的吧。”
时冥本想推辞，却见她眼神真挚，只好点点头：“那就多谢师妹了。改日我请你吃更好的。”
离开食堂时，月亮已经升到中天。洛云溪坚持要送他回小院，两人并肩走在竹林小径上，谁也没说话。直到看见那间茅草屋的灯光，时冥才停下脚步：“就送到这里吧，多谢师妹。”
洛云溪将琉璃灯递给他，轻声道：“师兄晚安。”说完便转身跑开，鹅黄裙摆消失在竹林深处。
时冥握着还带着暖意的琉璃灯，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夜风拂过，带来阵阵竹香。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枪纹，墨云的声音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响起。
“墨云？”他在心里呼唤，却只得到一片沉寂。
回到屋内，时冥将琉璃灯放在案几上，拿出玄幽给的身份玉牌。玉牌触手温润，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幽”字。他突然想起玄幽看到他把玩油灯时那异样的眼神，以及登天梯顶时出现的虚影，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或许，这位便宜师尊知道些什么。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竹林。月光透过竹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像一幅古老的画卷。明天，该去内务殿一趟了，顺便......看看能不能从那位老祖嘴里套出点话来。
想到这里，时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玄冥宗的日子，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