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献回顾与探讨

自20世纪以来，对处于青春期的中小学生进行性知识普及和性健康教育已是世界各国普遍重视的问题。2012年7月11日是第23个世界人口日，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将主题确定为“普及生殖健康服务”，反映了全世界对普及性知识的高度重视。据调查，全世界15～19岁的女孩中每年有400万人进行很不安全的流产，从发现艾滋病至今，感染艾滋病的人数激增。[1]因此，对中小学生进行性教育已是世界各国中小学校的迫切任务。

一 国外性教育现状

古话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国际上有多个国家在开展性教育方面已经有比较成功的案例。借鉴他国的成功经验，有助于搞好我国中小学生的性教育。

19世纪末，面对早孕、堕胎、性病等现象的泛滥，西方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关注人类“性”关系带来的严重社会问题，并呼吁对青少年进行性教育。1912年，美国率先提出了“性教育”一词，并提出将“性教育”纳入青少年教育大纲。20世纪50～70年代，随着西方学校性教育课程的开设和不断的检讨，系统的性教育开始兴起。从瑞典的强制性学校“性教育”开始，美国、英国、德国、日本、丹麦、新加坡、芬兰、荷兰等国家也相继在中小学教育中开设了性教育课程。

（一）瑞典

瑞典是世界上首个在中小学生中推行青春期性教育的国家。而且，瑞典还是世界上首个成立全国“性教育”机构的国家。瑞典于1933年成立了非政府组织——PFSU，即全国性教育协会。1938年性学会还建立了咨询诊所，为人们提供与性有关的建议。直到今天这些诊所还在从事与性有关的开拓性工作。

瑞典的性科学教育从幼儿开始进行。从1942年起，瑞典就开始对7岁以上的孩子进行性教育。1945年出台了性教育大纲，这在世界上是首例。从1955年开始，性教育被列为中小学的必修课，瑞典成了全世界第一个学校的学生要接受义务性教育的国家。1957年，瑞典国家教委制定了性教育的指导纲要。截至目前，瑞典已系统开展了半个多世纪的学校性教育。到了20世纪70年代，瑞典开始实施新的性教育大纲，“国家的强制性教育计划的重点从灌输生育知识，转移到强调性爱关系中的情感和道德层面”，强调“性忠诚是一种责任”“积极反对淫秽物品泛滥的人类堕落现象”。[2]瑞典学校拥有系统而完善的性教育课程体系，性教育观念已经深入人心，社会各个层面和机构都十分关心和支持性教育工作。例如，瑞典目前已经有各类青少年的特殊性门诊机构200多个。这些机构里的专家成员主要是由社会咨询专家、心理医生、妇产科医生、男科医生、精神科医生等方面的专家构成，机构主要对23岁以下的青少年进行与“性”相关的免费咨询与治疗。

瑞典的性教育在不断总结、反思和改进的过程中，已经取得了明显成效。“少女妊娠和人流数量明显减少，性病和性犯罪比例也在下降。在1991年至1996年的5年间，15～19岁青年的艾滋病感染率下降了32.4%，淋病和梅毒的感染率也分别下降了65.8%和55.9%。”[3]目前，在瑞典“几乎没有20岁以下女孩怀孕生育的情况，艾滋病感染者至今只有5132例，婴儿的出生率和死亡率也明显下降，少女的堕胎率超低”[4]。此外，瑞典还有一点是非常成功的，就是对性伦理教育的高度重视。瑞典的经验表明，性教育并没有导致青少年在“性”方面更加放纵，相反，青少年更能理性地对待“性意识”的萌动，更能对自己的“性行为”负责。因此，瑞典的性教育经验值得我们反思与借鉴，也给我们很好的启迪和警示，可以使我国处于起步阶段的性教育少走弯路。

（二）美国

美国是世界上提倡“性教育”最早的国家之一。至今，美国系统而成熟的性教育模式已经在全球范围内颇具影响力。早在1892年，美国就公开出版了爱伦·沃特所写的《真理的教导》，这是一部有关“性教育”的专著；1897年，美国成立了世界上最早的性教育机构——性欲卫生联合会。到了20世纪初，美国开始了现代意义上的性教育。早在1912年，美国“性欲卫生联合会”倡导并决定在各类中学设置“性教育”课程，并组建讲授“性教育”课程的师资队伍，由此开启了美国早期的性教育活动。在美国早期性教育体系中，性教育的重要依托和平台是学校。在当时美国的中学里，性教育内容被融入了“健康与安全教育课”中，学校以隐性的方式对学生实施性教育。在20世纪30年代，美国的中学性教育进入“实验阶段”。这一时期，美国性教育的内容保持了“严肃”和“传统”的特点，性教育的主要任务是向中学生宣传传统的性道德要求和性价值观，确保中学生对“性”的责任和义务的认识和理解。到了40年代，美国性教育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和推进，性教育不再淹没在其他课程教学的内容之中，而是开始有了标准化的教材体系和课程体系，朝着专业化的方向发展。到了60年代，美国开始大胆推进性教育的自由、自主和自发式发展，即开始实施“无指导的性教育”，要求尊重个体在“性”问题上的自由和自愿，对学生发生的性行为不做正确与否的价值评价和指导。这种“缺乏指导”的性教育后果就是使性教育在本质上发生了偏离和变异，使“性教育”的内容丧失了“道德”标准，而蜕变和异化成性教唆、性放纵，最终导致美国的少女怀孕概率、性病爆发率、性犯罪率等迅速提升。由于60年代美国的性教育缺失性道德的价值标准，到了80年代，艾滋病在美国呈现爆发性“流行”。鉴于此，美国政府又把“避孕套”“安全性行为”等内容作为学校性教育的重点，但结果十分不理想。于是，美国于1996年通过新的《社会福利改革法案》，该法案以鼓励公民结婚和实施“禁欲”教育作为重要内容，并由联邦政府拨出巨款支持各州的“禁欲”教育，并明确规定不支持避孕教育。美国的《社会福利改革法案》受到了家长和中小学校教师的广泛支持，以“禁欲”为基础的性纯洁教育也开始在美国各州得以广泛开展。

1986年，美国性学院（ABS）编辑出版了《性学概论》。该专著认为，家庭性教育要坚持以下几个重要的原则：“做一个勇于解答子女提问的父母；善于倾听子女的心声；能和子女进行良好有效的沟通；要诚实，不要用假话来回避科学的性教育；要努力取得有关性教育的新的精确知识”[5]。目前，美国有近70%的人赞成公立学校把性教育课程列为学生的必修课，性教育的内容甚至要涵盖性纯洁、性道德和节育知识等。但是，美国的学校性教育课程很少涉及14岁以下的儿童，换言之，对14岁以下的儿童很少实施性教育。[6]美国性教育的经验和教训，对我国性教育的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警示意义。

（三）日本

日本是对中小学生实施性教育较早的国家之一。日本中小学生的性教育与亚洲其他国家相比更为先进。目前，日本的性教育课已经被纳入中小学生的课程体系。“日本中小学性教育以尊重人性的精神为基础，适应儿童的发展阶段，帮助他们形成人格和丰富人性。”[7]

日本性教育的发展历程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从20世纪40年代初到60年代末。这一时期，日本实施的性教育以“纯洁教育”为中心，以保卫性的“贞操观”为教育目标，它强调对青少年授以正确的性知识，使其保持身心纯洁。1947年日本政府发布了《纯洁教育的实施方案》，1949年文部省专门设立纯洁教育委员会，并发布《纯洁教育基本纲领》。1955年建立“纯洁教育分科审议会”，制定了《纯洁教育之进行方法（试案）》，开始将性教育引入学校。但是，在这期间，日本的性教育中既没有专业的性教育师资，也没有性教育的专用教材，因而是零散而不系统的性教育。

第二，从20世纪70年代初到80年代末。进入20世纪70年代，日本的性教育发生了重要转变，“纯洁教育”不再是性教育的中心。这一时期，日本受到西方“性自由”浪潮的冲击，开始进入以传授性科学知识为主的性教育阶段。日本举办了全国规模的有关性教育的教师进修与研讨会，都道府县教委刊行了《性教育指导手册》，性教育问题引起了日本社会的广泛关注。[8]1974年以后，性教育替代了“纯洁教育”，并在日本扎下了根。这是性教育的确立阶段。[9]日本开始分别对小学、初中和高中学生的“性学”指导纲要和教学大纲进行全面修改，以确保性教育的内容集中在性犯罪、性疾病、性困惑等领域，相对比较少地涉及其他方面的教育内容。

第三，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开始进入性教育的深化与发展阶段。1992年是日本自明治时代以来使用小学保健教科书的第一年，书中有说明男女身体差异和毛发等第二性征的图示。[10]因此，1992年被称为日本性教育的“元年”。事实上，从80年代后期起，日本就在中小学推行有规划的性教育。日本文部省开始使用“与性有关的指导”，明确中小学校对学生开展性教育的目标和任务。此外，日本的中小学生主要通过学校教育来获得性教育，而学校性教育是通过鼓励学生参与各类活动来实现。这些活动归纳起来大致包括中小学生的“性的学习”和“性的指导”两部分，活动内容主要包括生理发育、心理发展、两性人际交往、性伦理观念、性价值观及与社会协调等方面。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日本的性教育专家、学者和政府机构一直致力于解决教材和专业师资等方面的问题。日本各地的初高中于1985年开始加快性教育进程，并发行一些性教育材料，教材涉及性知识、艾滋病预防、避孕等内容，每项内容以一页折子形状的宣传手册为主要形式。事实上，比较详细的、真实的人体图直到80年代才开始出现在教材上。保健体育课主要是针对男女生进入青春期以后在生理和心理上产生的变化所进行的配合性相关教育。2002年，日本出版了一本教科书——《青春期的爱与身体之书》。这本书是专门针对中小学学生性教育的教材，由于书中详细地讲解了避开性虐待和性侵犯的方法，最终被认为传播“过激的性教育”而成为绝版。

总之，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世界各国不断地进行尝试和创新，虽然也有过失败的经历，但在其漫长的探索过程中积累的经验为其他国家提供了宝贵的借鉴，对我国的理论研究和实际操作都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二 中国性教育现状

随着信息的快速传播，在传统与现代、保守与开放交错的社会环境中，我国各地区的中小学生的性知识和性道德观受到了各类文化的冲击和影响，导致少男少女们的性观念和性行为日益开放，婚前性行为、未婚同居、少女怀孕等现象时有发生，性行为和性罪错行为呈现低龄化发展趋势，性犯罪呈上升趋势。为有效帮助中小学生树立健康、科学、正确的性观念，开展性教育已成为我国各地区性教育工作的重中之重。

（一）香港地区

由于香港地区深受西方文化的影响，相较于内地，香港地区中小学生的性观念更为开放，大力开展性教育尤其迫切和重要。为此，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香港教育署就积极开展学校和家庭性教育。从政府层面讲，香港教育署在1971年制订了中小学性教育计划。1971年10月，香港教育署向学校发出一份以“性教育”为标题的通告，指出学校可以在不同学科的课程中纳入性教育的成分，并向学校建议一份教学大纲，列出了性教育的课题和可选择的学科。[11]从1973年开始，教育署课程发展委员会开始着手研究社会教育科，并把性教育内容放置在社会教育科的课程内。直到1979年，正式颁布了包含性教育内容的《社会教育课程纲要》，并在学校沿用至今。到了1986年，教育署组织编写了《中学性教育指引》，分发给中学生。同时，1986年12月又设立了“性教育资源中心”。《中学性教育指引》的编写和“性教育资源中心”的设立成为香港学校性教育发展的里程碑。为了更有效地推动香港地区的性教育，香港教育署1997年颁布的《学校性教育指引》提出性教育的八项基本原则。

香港地区的性教育除了教授学生性知识之外，还包括帮助学生培养抉择和与人相处的技巧以及建立健康的性态度与价值观。总体来讲，香港地区性教育的基本目标有四个方面：第一，让学生对人类成长过程中的相关知识进行全面的了解；第二，帮助学生建立责任观念，即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认识到个人行为可能对他人产生的影响；第三，帮助学生树立健康的婚恋观，充分认识到什么是“恋爱”“婚姻”，作为父母在家庭生活中所要承担的责任和重要性；第四，教授学生与“性”有关的心理和生理方面的词语，便于他们与家长、老师以及其他成年人坦诚地沟通。当然，香港地区的学校性教育不仅教授学生性生理知识，而且十分重视价值观念的教育，进行性教育的最终目标是使学生具有责任感，使其懂得自主及理智地处理性问题，了解对人对己的责任和对他人的尊重，进而认识个人的价值。

围绕这四个方面的教育目标，香港教育署还编制了成套的教材。针对学生的教材主要有《青少年期的生理发展》《青少年的群体行为》《艾滋病教材集》《性态度与价值观》。此外，教育署还以教师为对象出版了一些小册子，其中包括《性教育资源目录》《如何在学校教授性教育》《怎样向学生介绍青春期的生理转变》《艾滋病知多少？》，还有棋类游戏，如“青春棋”和“青春路上”。[12]在编写教材的同时，香港教育署制作的与性教育有关的节目多达40个，如《性本善》《两性之间》《性教育，是这样的》等。

（二）台湾地区

在台湾地区，因受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人们也对“性”讳莫如深。但是，相比大陆而言，对处于青春期的中小学生进行性教育，台湾地区已经走得非常远。台湾地区的性教育始于20世纪70年代，目前台湾地区性教育已经形成了系统有效的教学模式。依照台“卫生署”的规划，性学已经成为台湾中小学生的必修课，同时成立相关学生社团，以弥补教师授课的不足。

台湾地区在性教育的课程设置方面共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学校在教学过程中以学期为单位进行性知识的传播，每学期只用四个小时；第二阶段，进行融入式教育，将性教育融入各门课程当中，即每一门课都设计了性教育的内容，由各个授课教师抽取一定的时间在自己的课上进行教授，例如在健康教育这门课的教学上教授更多的关于性教育的内容，或将班级辅导的内容直接定为性教育课程；第三阶段，台湾“教育署”于2002年将独立、完整的性教育课程纳入了中小学生的必修课。

在教材撰写方面，台湾地区性教育学者以行为科学和健康教育的理论为主要依托，在台湾地区的中小学以及社区周围发放了大量的问卷，从性态度、性知识、性行为及性教育需求等方面进行了实证调查研究。在此基础上完成了一套完整的、系统的、分年级的性教育教材。教材针对不同年龄阶段学生的生理和心理发展状况，将性知识教育与性伦理道德教育融为一体，图文并茂，内容丰富多彩、生动形象。同时，配合教学计划、教学大纲，将教学的形式、内容以及活动主题进行了合理的安排，并且增加了有声幻灯片和投影片，带有一定的趣味性，增强了教学的效果。

此外，台湾地区十分注重利用性教育的社会资源。一方面，成立相关学生社团，弥补教师授课的不足；另一方面，充分利用和发动社会力量关注中小学生性教育，建立健全青少年性知识和性健康等方面的咨询机构。建立了青少年关怀专线、少儿保护专线、儿童及青少年性交易防治检举专线、24小时保护中心、协谈中心、家庭服务中心、“帮帮我”专线、毒药瘾专线、戒毒中心、性病防治所咨询专线、艾滋病咨询专线、性教育辅导专线、人本教育基金会专线等。[13]

台湾地区在性教育方面可资借鉴的经验比较多，对大陆来说，学校重视、社会参与、师资培训、教材编写以及“性教育要与社会、家庭生活联系起来”的教育理念，都是颇具启发意义的。

（三）大陆地区

长期以来，我国大陆地区学校的性教育一直处于探索之中。事实上，把性教育作为性知识传播的手段，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周易》中就有关于性的论述。[14]继《周易》之后，紧接着又有《黄帝内经》《养生方》《房中八家》《素女经》等性学奠基之作相继问世，随后出现了不少类似的著作，如《素女秘道经》《房内秘诀》《玉房秘诀》《洞玄子》等。[15]而且，早在汉代我国就有了学校性教育，据《白虎通·辟雍》载：贵族男子15～20岁，进入辟雍（官办学宫）受专门教育，除学习骑射、礼仪、音乐等外，还要学习青春期性生理知识和心理卫生知识。[16]到了宋朝以后，由于程朱理学对人们思想的制约，人们将“房中术”视作伤风败俗，导致性学知识的研究及性教育陷入停顿。直到20世纪初，我国近代性教育才重新得到重视。“五四”时期的知识分子认为性教育内容包括：性欲和性本能，性欲与情感的关系，性欲过度及非道德性关系的危害，节制性欲与民族进化的关系及性生活与优生的关系等。[17]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我国现代的性教育已经开始受到重视。早在1963年3月，周恩来总理就在接见参加全国卫生科技规划工作会议上的专家们时指出，“一定要把青春期的性卫生知识教给男女青年，让他们用科学的知识来保护自己的健康，促进正常发育”。但是，由于历史原因和“文化大革命”的干扰，性教育一直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成为中国文化现象的一个“盲点”。[18]直到1978年，我国社会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现代的性教育才进入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

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国外性教育信息的传入，中小学生的早恋现象、女生怀孕、性病传播等问题的相继出现，性教育的重要性得到高度重视。到20世纪80年代，大陆部分地区逐步开展了一些有组织、有计划的教育试验。1980年教育部发出《关于接受联合国人口基金会援款，加强普通中学人口教育的通知》，在10个省设立人口教育实验中学，教育内容涵盖了节育等。1981年，国家教委宣布在高中增设《人口教育》课程，对学生进行性生理教育。1984年，教育部、卫生部和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发布《关于改进和加强中学生理卫生知识教育的通知》，要求对中学生进行青春期教育。1987年7月召开了全国青春期教育理论和实践研讨会，1988年6月，国家教委和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在上海召开了中学青春期教育现场会，并在这个基础上联合发出《关于在中学开展青春期教育的通知》，该通知的发布标志着性教育被正式纳入中学教育。从此，大陆地区的学校性教育进入了快速发展阶段。1992年，卫生部和国家教委印发了《中小学健康教育基本要求》，将青春期教育作为重要内容。1996年发出《关于在普通中学进一步开展人口与青春期教育的通知》，要求在普通初中开设18～24学时的青春期教育课。2008年，教育部颁布《中小学健康教育指导纲要》，纲要规定，生长发育与青春期保健是中小学健康教育中的五个领域之一。至此，我国中学的性教育开始走向普及，但有的地区还是流于形式，浅尝辄止。

从古到今，教育者始终将性教育的重点放在性生理方面的知识上。20世纪80年代初，学术界主要从生理健康的角度出发对性教育问题展开研究，性教育内容也仅仅停留在安全教育和性生理的层面上，对学生的教育内容涉及生理教育，如怎样进行自我保护、如何防治性病等，没有进一步深入研究关于道德层面的内容。不久，这一观点被否定，认为这种做法无法从根源上解决性教育问题，甚至被怀疑有纵欲的倾向。到20世纪90年代以后，性教育学家借鉴国外的相关经验，引进日本的“纯洁教育”，认为性教育不单指性知识方面的教育，更重要的是进行性道德教育、法治教育等。如吴阶平教授认为，性知识教育可以指导青少年保持性生理健康，而性道德教育能帮助青少年在青春期建立起高尚的情操，所以，他强调性知识教育和性道德教育必须同步进行。[19]此外，性学专家胡珍也指出，性教育分为性的知识教育和人格教育，其中，人格教育是性教育的重点内容。因此，性教育是全面而系统的教育这一观点已得到大家的普遍认同，认为性教育是包含性生理、性心理教育内容在内的性知识教育、性道德教育和法治教育等。

总之，大陆地区的性教育起步很早，但发展很缓慢。早在1929年，就曾颁发《学校卫生实施方案》训令（728号），方案中明确要求，将性教育作为一门课程在学校内进行教授。但直到今天，性教育课程的开设依然步履迟缓，不仅大部分的学校没有开设相关课程，全国的师范院校仍没有开设性教育专业。目前，只有北京和上海开始在小学里推广性教育，在其他城市，几乎不见性教育的踪迹，更别提正规的教材。因此，我国大陆地区的性教育亟待加强和大力推进。

三 我国中小学性教育研究综述

针对中小学生的性心理和性生理发展中存在的诸多问题，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都已经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并在研究中取得了较为丰富的成果，奠定了一定的研究基础。这些成果也是本研究得以开展的理论和实践源泉。为清晰地了解和掌握本研究的理论基础，充分利用现有的研究成果，找准本研究的突破口，课题组专门对相关研究文献进行客观的分析和评述。

（一）我国中小学生性现状调查研究

目前，在国内比较有影响的青少年性现状调查主要有四个。[20]

1988年，姚佩宽进行了“青春期教育研究”，以广东、山西、上海、沈阳、武汉五个地区的3000名初一至高三的学生为样本进行了问卷调查，调查内容涉及性心理、性生理以及学校、家庭性教育情况。根据这一调查撰写的《青春期教育调查报告书》[21]，是我国首份有代表意义的、关于中学生性发展及性教育状况的调查报告，也是国家教委“七五”重点研究课题的成果。该书全面论述了我国青少年的性生理发育、性心理发展和性教育接受情况，对公众了解青少年与性相关的知识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1999年，姚佩宽等对北京、上海、武汉、广州四个城市共3000名中学生进行问卷调查。他们运用因果分析法、历史比较法以及结构—功能分析等多种方法，在十年后对具有同一特征的城市青少年进行纵向研究，根据该调查撰写的《青春与性1989—1999：中国城市青少年的性意识和性行为》，成为了解我国城市青少年性意识和性行为变迁的资料，是掌握我国青少年青春期教育进展情况的重要学术报告。

中国人民大学潘绥铭教授在1991年和1995年对北京地区大学生的性观念和性行为进行了随机抽样调查。1997年对全国150余所大学的1921名大学生进行了调查，了解他们的人际关系、性行为及其影响因素等。

上海大学刘达临教授从1989年至1990年，对中学生、大学生、城乡已婚者、性罪错人员等进行调查。他的《中国当代性文化——中国两万例“性文明”》调查报告受到了广泛关注，该研究成果在国外也有很大影响。

（二）中小学生性教育途径研究

一般而言，性教育途径主要包括家庭性教育、学校性教育及社会性教育三个方面，其中学校性教育是性教育的主阵地。所有学者都认同学校性教育应以课堂教学的方式进行，通过必修课或者选修课的方式进行。李鹰认为学校性教育的实施有两种途径：一个是正规的课程，另一个就是通过课外活动。性教育课程与其他课程相结合，而社会性教育包括大众媒体的教育活动和以社团为基础的教育。[22]陈德铭、朱琪则认为社会性教育应通过性咨询、性门诊、性教育读物、性教育热线、讲座、电台、网络等途径与方式进行。[23]对于家庭性教育，学者们一致认为家长是孩子性教育的第一位老师，家庭是性教育的最早和最持久的教育场所，但是对家庭性教育的方式、策略、内容的讨论相对较少，陈德铭、朱琪将家庭性教育分为两个阶段：儿童早期的性启蒙教育和青春期教育。他们认为，每个阶段的内容有所不同，儿童时期注重性别意识教育，青春期则注重异性交往的教育和性卫生教育，两个阶段都要注重性知识的教育。[24]

（三）中小学生性教育教学方法研究

成功的性教育教学是，老师除了要熟悉教学内容以外，还必须选择合适的教学方法。适当的教学方法对激发学生的兴趣、保证学习效果至关重要。同伴教育被证明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性教育方式，已被广泛应用于性教育领域。王作振等进行同伴教育实验，发现在知识和教育效果上本班同伴法最佳，学长同伴法次之，两者都优于传统教学法，王作振等建议，对于基本的性知识，可利用教师授课等方式准确传授，然后利用同伴教育进行知识强化并解决学生的疑难问题。对于与学生性态度、性观念和性行为意向密切相关的敏感问题，完全可以利用同伴教育实现。[25]赵泉、楼超华认为大多数青少年在主观上是认可因特网教育方式的，因特网较以往的教育形式更具隐私性、灵活性、针对性的特点。[26]

在当代社会中，大众传播媒介对青少年的性观念、性态度的影响越来越大，陈欣欣专门探讨了大众传播媒介和青少年性教育的关系，他发现部分澳门青少年喜欢阅读YES杂志，尤其是与性有关的内容，该杂志影响了一些青少年文化的建构。[27]

在学校性教育教学方法方面，阮芳赋、彭晓辉认为，几乎所有的教学方法都可以应用到性教育中来，并提出了示范性别认同法、伙伴模仿法、故事暗示法、教具对照讲解法、案例剖析法等。[28]林燕卿则提出学校性教育可以采取问答法、脑力激荡法、小组讨论法、个案研究法、辩论、演讲、角色扮演法、价值澄清法等。[29]有学者特别指出，目前一些学校在性教育中应付上面的检查，往往急功近利、走过场。有的在教学中片面地以教师和教材为中心，空洞的说教太多，内容太抽象，学生成为被动地接受抽象性知识的“容器”。教师不是鼓励学生积极参与一般的活动，不去有意识地提供机会或设计专门的活动，一味地空洞说教，教学形同虚设，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让学生产生厌倦心理。[30]

（四）西部农村中小学性教育研究

与城市相比，目前我国农村中小学性教育研究相对薄弱，研究成果也比较少。我国城市学校的性教育大多起步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1988年，已有6000多所城市中学开设了性教育课。相比较而言，目前农村青少年的性教育基本上处于缺失的状态，这是学者们比较一致的看法。尤其是在西部农村，在家庭教育中性教育几乎是空白，学校性教育则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当老师遇到难讲的地方或不愿说出的地方就一越而过”，“书是发的，但不讲，自学，自学后同学就乱说，就保证不了是否正确了”。[31]从大的社会环境来讲，对西部农村的性教育重视不够，涉性文化泛滥。[32]蒋有慧的调查表明，农村学校性教育的开展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江苏、山东、福建、辽宁等地区的大多数农村学校开展了性教育课程，而在陕西、江西等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农村，很少有学校开展性教育课程，在甘肃、山西没有一所农村学校设有性教育课程。[33]很多农村小学生不知道什么是性和性教育，也没有接受过性教育，农村学生接受性知识的途径主要是电视、书籍、同伴、电脑、成人谈话。农村的性教育处于性教育的边缘，农村青少年仍然停留在对性的无知阶段。[34]

尽管农村中小学性教育处于缺失状态，但农村中小学生对性教育的需求却是真实存在的。2003年周敏、赵更力等人在联合国人口基金会的资助下，对山西省、浙江省、青海省共计2944名中学生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表明，农村中学生性行为的发生率为4.6%，其中男生和女生的性行为发生率分别为6.0%和3.1%。在发生过性行为的学生中有28.9%的学生曾经至少使用过一种避孕方法。首次性行为中性暴力的发生率为25.0%。农村中学生对性健康知识的需求，主要表现为如何处理与异性朋友的关系、青春期生理心理变化方面的知识、预防性病/艾滋病传播的措施等，农村地区亟须开展针对在校青少年的性道德教育以及避孕、预防性疾病传播、防范性骚扰和性暴力等内容的生殖健康教育。[35]

农村青少年的青春期性教育长期处于缺失状态，导致数量庞大而相对弱势的农村青少年群体出现种种心理问题和行为问题，如异性交往困扰已经成为农村学生学习不良、厌学甚至辍学的一大诱因；农村中小学生面对月经、遗精、喉结变大、乳房发育等身体的突然变化时，容易产生自我认同困难，出现焦虑心理和强迫行为，严重的甚至出现性罪错和性犯罪。[36]因此，西部农村留守儿童的性教育，越来越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热点。[37]蒋平、阳德华认为农村留守儿童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由于长期得不到父母面对面的教育和关爱，他们的青春期性教育基本缺失，缺失的原因在于亲子教育的缺失、监护人缺乏青春期性教育知识、学校青春期性教育被忽视、农村社区环境的不利影响，性教育的缺失导致性意识、性别角色、两性交往等方面出现问题。[38]

王进鑫通过考察留守经历给留守儿童的性安全问题带来的影响后发现，留守儿童的“看黄”行为、边缘性行为明显多于非留守儿童，而获得抚养人给予的性安全教育及自我性保护指导则明显少于后者。[39]彭洪德、胥霁则着重指出，农村留守女童性教育与性安全问题产生的主要原因包括缺乏有效的监护及性教育、学校性安全防范教育缺失、农村地区特有的地理环境及法治观念的淡薄。[40]

农村中小学如何开展性教育，部分专家学者也对此做了一些探讨。在性教育的指导思想上，学者已经提出：农村学校进行性教育应从转变观念入手，以教材为主线，多渠道多形式普及性教育。[41]在性教育的课程设置上，学者提出农村学校开展性教育，最好的方式是把青春期教育课作为一门必修课单独开设。青春期教育是一门新兴的学科，只有单独设课，有专职教师，才可能认真研究和贯彻这些原则，改进教学方法，提高教学质量。[42]当然，还有学者提出了青春期教育课的教学原则：性知识与性道德同步原则；适时适量适度原则；尊重隐私原则；不激发性欲原则；坚持以正面教育为主原则；等等。[43]此外，对于农村学校性教育的途径，学者提出了课堂讲授、专家讲座、伙伴交流、自我教育、电话和网上咨询、家庭教育等。[44]

四 青少年接触网络色情的相关研究

（一）青少年接触网络色情的现状

随着网络的普及，网民接触网络色情的比例和频率越来越高。倾向于看描绘性交的图像材料的大学生高达68.2%。[45]超过84%的大学生认为，自己周围的同学浏览网络色情是普遍现象，但能够坦然承认自己也浏览过网络色情的人数却很少。[46]Lam、Chang（2006）的研究显示，在香港地区的青少年中，93%的人曾经浏览过色情网站，15%的人经常观看。据Internet Filter Review统计发现：青少年第一次接触网络色情的平均年龄是11岁。在8～16岁的孩子中，有90%的人曾经浏览过网络色情。[47]第一次接触色情媒体的时间大部分是在初中阶段。[48]

也有学者对青少年浏览色情作品的普遍性提出质疑。他认为，青少年对色情作品的兴趣，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浓厚。有学者调查发现：高达81.2%的青少年对色情作品不感兴趣，对色情作品怀有一般兴趣的青少年只占14.7%，对色情作品很感兴趣的青少年则仅占4.1%。[49]

（二）青少年接触网络色情的原因

青少年除了把媒体当作一种获取性知识的来源以外，同时把媒体也当作满足性好奇的来源，这是一般人接触色情媒体的两个主要动机。[50]其他动机还包括：打发时间、寻找刺激、满足生理上的需求、满足偷窥的欲望、逃避现实忘却烦恼。[51]青少年接触色情媒体也可能存在提高自己在同伴中的社会地位这样的动机。[52]青少年接触色情媒体的动机也可以分为心理满足、社交学习、感官刺激三个层面。[53]

影响青少年接触网络色情的因素包括居住条件、家庭、学业压力等。农村学生与城市学生存在不同的接触机会，“农村环境和经济条件的制约，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对照组学生接触网络色情的机会，从而使其受到的影响相应减少”。[54]家庭教育会对青少年使用网络色情产生某种程度的影响，家庭社会阶层高的青少年拥有更为宽泛的信息获取途径和更为丰富的信息符号资源，他们常常视野更为开阔，兴趣更为广泛，对其他作品可能会表现出比对色情作品更强的兴趣。[55]但也有人认为这种兴趣并不会给青少年带来多大的负面作用，这些青少年很快会对色情失去兴趣，相反，在专制型家庭中青少年更容易在父母未控制的空间里表现出叛逆和不服从，子女一旦有机会就可能变本加厉。[56]

此外，学业压力、小群体间的交往和师生关系也是影响学生对网络色情态度和行为的重要因素。那些对学习毫无兴趣、父母和学校又疏于管理的学生容易沉迷于色情网络[57]，而大多数学生整日忙于应付各种作业和复习功课，身心极其疲劳，很难有时间关心学习以外的事，也难以有时间浏览网络色情，只有在进入大学后，接触网络色情的机会才会增多。

（三）网络色情对中小学生的影响研究

尽管人们对色情作品与成年人之间的关系存在争论，但大多数人认为色情会给青少年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包括心理层面和社会层面。网络色情凭借其高度刺激的情节、画面和声音本身所造成的强烈的感官刺激，极易成为挑逗青少年性欲的催化剂，在某种程度上激发了青少年心理上对性的兴趣和生理方面对性的需求。

第一，网络色情影响青少年的性态度与性行为。

尽管青少年在接触色情媒体后，报告正向感受经验的远较负向的多，但研究显示色情媒体可能造成青少年许多不实的认知，例如，倾向于认为，“色情信息所描述的两性关系在现实生活里有可能发生、反映了真实世界中的两性关系、能增加对异性的了解等”[58]。有的青少年会认为性行为是年轻人很普遍的行为。

青少年接触网络色情之后，性态度也会发生改变，他们倾向于发生婚前性行为与婚外性行为，甚至对于性交易与强暴的敏感度降低，亦即大量接触网络色情后，对其逐渐接受。不论是传统的色情信息或是网络色情信息，青少年接触得越频繁，性态度越倾向于开放。[59]长期浏览情色内容会导致一个人对婚前性行为的接受程度变高，也更能接受婚外情的发生，也会降低一个人对性生活的满意度以及对婚姻的忠诚度，并会接受复杂的性关系。[60]有的青少年往往会将实际生活和色情内容相比较，而觉得自己较差，产生在今后的性生活中无法获得快乐的想法，从而变得沮丧、闷闷不乐，甚至出现人际疏离等情绪改变。[61]

第二，网络色情导致青少年的性偏差与性犯罪。

青少年对色情作品的兴趣与其各种越轨行为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性。在青少年对色情作品感兴趣的这一变量上，上网、吸烟、赌博、打架和报复等行为方式均呈现出了较高的敏感度。这表明青少年的各种问题行为模式之间可能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联动性”和“集群性”[62]。若在成长过程中儿童长期暴露于充满性暴力与色情的媒体之中，会较容易发生偏差行为，长大之后犯罪的可能性就会增加。即使不至于发生犯罪行为，长期浏览色情信息的男性，通常会发展出以下的认知模式：他基本上会认为社会上许多性暴力、性侵害的迷思观点是正确的；譬如他会认为女人是喜欢被强暴的，女人虽然嘴巴上说不要，可是心里是要的，女人被强暴时还是挺享受的，甚至会认为女人被强暴是咎由自取，是行为、穿着、言语不检点等造成的结果。[63]网络色情的收视频率是预测青少年对强奸迷思的接受程度、认为被害人的受伤程度和对强奸犯判刑轻重认识的显著变量。浏览网络色情频率越高的青少年，接受强奸迷思的程度也越高，且越倾向于认为被害人并未受到很大的伤害，对强奸犯的判刑不需太重。[64]由此可见，网络色情对青少年心智发展的影响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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