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消渴病病因病机的记载
(一)饮食因素
1.饮食失调
在《素问·奇病论》云:“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逆,转为消渴。”《素问·通评虚实论》亦云:“凡治消瘅仆击,偏枯痿厥……甘肥贵人,则高梁之疾也。”消瘅即消渴;仆击即急性脑卒中,卒然昏倒,甚至不省人事;偏枯即半身不遂,认为三者与肥胖有密切关系。后世医家进一步阐明了消渴病与酒、色的关系,如《景岳全书》云:“消渴病,其为病之肇端,皆膏粱肥甘之变,酒色劳伤之过,皆肥贵人病之,而贫贱者少有也”。《千金方》记载“凡积久饮酒,未有不成消渴者”。《卫生宝鉴》称“夫消渴者,饮水百盏尚恐不足,若饮酒则愈渴”。不难看出,古代医家不仅精辟地论述了消渴病的病因病机与饮食、肥胖关系密切,同时进一步阐明了消渴病可发生脑卒中。由上所见,中医学对消渴病的病因病机、临床症状、并发症的描述与现代医学认为糖尿病由于营养过剩、形体肥胖、运动量少可致胰岛素抵抗,诱发2型糖尿病的发病原因和发病机制以及糖尿病并发冠心病、高血压、高血脂症、肥胖症、脑卒中等并发症,称为CHOAS,又称为“X”综合征或代谢综合征等诸多方面是一致的。
2.久服丹药
中国自隋、唐以后,达官仕人为了壮阳、养生、益寿延年之目的,以服五石散为时尚。唐代服食丹药的帝王有唐太宗、唐高宗、唐宪宗、唐宣宗等。丹药中有丹砂、雄黄、曾青、白矾、灵磁石等含砷化物或氰化物。久服中毒、致残,引起其他疾病者不乏其人,皇甫谧服丹石致瘫痪就是鲜明的例子。隋朝太医博士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消渴病诸候》中指出消渴病因“少服五石丸散,积经年岁”而成。《隋书》记载隋炀帝服壮阳丹药患消渴。孙思邈《千金要方》谓:“贞观十年,梓史李文博先服白石英久,忽然房道强盛。经月余,渐患消渴,经数日小便大利,日夜百行以来,百方疗之。渐以增剧,四肢羸辍,不能起立,精神恍惚,口舌焦干而卒。此病虽稀甚可畏也。”这精辟地论述了因服白石英引起消渴,病情渐益加重以至达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据史家描述为“燥甚”“病渴且中燥”“肤泽日消枯”“疽发背”而终。至元代朱丹溪在《格致余论》中说:“自唐时太平日久,膏粱之家,惑于方士服石长生说,多服丹石,迄宋至今未已也。”古代因服丹石不仅引发消渴病,同时伴发皮肤病变等屡有记载,其危害深重显而易见。
3.酒色过度
中医学认为,酒色过度是导致慢性虚损病症的两大致病因素。酒具燥热辛烈之性,能腐肠烂胃,伤津耗液。《千金要方·消渴》中谓:“凡积久饮酒,未有不成消渴者,然则大海凝冰而酒不冻,明其酒性酷热,物无以加,脯炙咸盐,此味酒客多嗜不离口,三觞之后,制不由己,饮澉无度,咀嚼酢酱,不择酸咸,积年长夜,酣兴不解,遂使三焦猛炙,五脏干燥,木石犹且焦枯,在人何能不渴。”宋·罗天益《卫生宝鉴》认为饮酒不仅可致消渴病,并可使病情加重,发生变病。“夫消渴者,饮水百盏,尚恐不足,若饮酒则愈渴……或变为水肿,或变为背疮,或足膝发恶疮,致死不救”,指出因饮酒过度引发糖尿病肾病、坏疽、皮肤疖肿。元代朱丹溪在《丹溪心法·消渴》中谓:“酒面无节,酷嗜炙……于是炎火上蒸,脏腑生热,燥热炽盛,津液干燥,渴饮水浆,而不能自禁。”明·孙一奎《赤水玄珠·渴门》中亦云:“年过五十,酒色无惮,忽患下消症,日夜小便二十余度,味且甘。”这精辟地论述了因酒色无节引起消渴病的发病机理及其相关变病。可见古代医家深刻地认识到酒色的危害性,二者可使人迷失本性,亡国倾城。故将“酒色”二字相提并论,由于色欲过度,多耗肾精,消渴病其本在肾。《千金要方·消渴》中说:“盛壮之时,不知慎惜,快情纵欲,急意房中,稍至年长,肾气虚竭……此皆由房室不节之所致也。”这说明酒色不节是导致消渴病及其兼症的主要因素,戒酒节欲对防治消渴病具有重要意义。由于酒的主要成分为乙醇,长期饮用可使肝糖原合成降低,损害胃肠,引发急、慢性胰腺炎,促进动脉粥样硬化,影响微量元素及各种维生素的吸收,增加肥胖等促进糖尿病及其并发症的发生和发展。
(二)精神因素
自古以来我国历代医家非常重视情志因素与疾病的关系,把调养情志作为治疗消渴病的一项重要内容。在《灵枢·五变》首先提出消渴瘀血证“此人薄皮肤而目坚固以深者,长冲直扬,其心刚,刚则多怒,怒则气上逆,胸中蓄积,血气逆留,髋皮充肌,血脉不行,转而为热,热则消肌肤,故为消瘅”。这说明古人已认识到“多怒”易发生消瘅。《外台秘要》亦载消渴病人多因“悲哀憔悴,伤也”。刘完素所著的《三因论》“夫消渴者,或因饮食服饵失宜……或因耗乱精神,过违其度”,“消渴病人……不节喜怒”。清·杨乘六在《医宗己任篇·消症》中说:“消之为病原于心火炽炎……然其病之始,皆由不节嗜欲,不慎喜怒。”《慎斋遗书·渴》亦谓:“心思过度……此心火乘脾,胃燥而肾无救。”并强调指出消渴病人“不节喜怒,病虽愈犹可以复作”。可见,古人对情志引发消渴病的机理作了细致的论述,认为怒而气滞,气滞导致血瘀,瘀久化热,热耗气阴,津液亏虚,敷布无能,发为消渴,并可因情志不节而致病情复发。现代医学认为在正常情况下,胰岛素的分泌是受下丘脑—垂体—胃肠轴(肠腺、胰腺)调节,并受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甲状腺轴、胸腺轴的影响。当长期精神紧张、情绪激动、心情压抑皆可引起上述内分泌轴、免疫网络功能紊乱,使“血糖自稳”障碍,诱发或加重糖尿病。从上所见,中医有关精神因素诱发或加重糖尿病病情的观点与现代医学颇为相似。可见,加强糖尿病人的心理教育对防治糖尿病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三)体质因素
古代医家注重体质因素,认为体质强弱、五脏盛衰与疾病有着密切关系。赵献可在《医贯·消渴论》中说:“人之水火得其养平,气血得其养,何消之有?”说明体质强弱是消渴病发生的关键。在《灵枢·五变》云:“五脏皆柔弱者,善病消瘅”,“余闻百疾始期也,必生于风雨寒暑,外循毫毛而入腠理,或为消瘅。”(消者,消烁也,亦因消耗而形体消瘦也;瘅音单,热也,久病伏热之意)。这论述了机体五脏柔弱,风雨寒暑等外邪乘虚而入引发消渴病。
机体阴虚燥热可诱发消渴病,如《素问·阴阳别论》谓:“二阳结谓之消。”《素问·气厥论》说“大肠移热于胃,善食而瘦,谓之食亦”(食亦,胃中结热,饮食不为肌肤,能食而形体消瘦)。二阳指胃和大肠,胃为水谷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若阳明气结,胃火炽盛,燥热蕴内,大肠津枯而致消渴;《素问·气厥论》还说:“心移热于肺,传为鬲消。”
关于消渴病的预后在《素问·气厥论》中指出“肺消者饮一溲二,死不治”。先贤论述了脏腑燥热,胃肠热盛发为消渴病的机理。心肺二脏俱居膈上,上焦火盛,肺津被灼,气化敷布失常,津燥口渴,发为膈消;肺燥,水谷津液直趋膀胱,则饮一溲二,说明病情严重,类似高渗利尿。此外,《黄帝内经》依据不同的病因病机及临床症状,分别列出“消渴”“消瘅”“肺消”“膈消”“消中”等病名达13种之多,开中医认识消渴(糖尿病)之先河。
综上所见,中医学强调了体质因素,认为机体脏腑的虚衰、津亏燥热是发生消渴病的内在因素,为消渴病之本。现代医学认为糖尿病是与遗传基因相关的疾病;中医的体质因素与遗传基因是否有着必然的联系,有待进一步探讨。